没有声音回话,回应木偶的是厉炅骤然消失的身形。
“嗒。”
踩在地上,重新回到喜宴场地,厉炅毫无意外看到还剩下的所有宾客全都一顿,而后放轻了所有动作。
对此情景,厉炅已经提不起半点情绪了,他打了个哈欠,思考要不要睡觉。
不过几秒,厉炅收起睡觉的想法,转身离开了喜宴,他决定去看看院子里的那棵黄柳树——打三黄里的黄柳!
那东西,明明在被打的三黄里带着名儿,可却能堂而皇之地待在庭院里,没有被获取了厉炅力量的病痨鬼针对……
更何况,厉炅现在需要找个常刘山的大鬼来询问一些问题,嫁衣可以,但它毕竟今晚结婚,打扫别人洞房花烛不太好。
“啪啪啪!”
厉炅刚走,喜宴里的剩下的大鬼们全部爬起来了,它们怪异地拍手嬉笑着,庆祝厉炅明明脸色不好,却没随手杀掉一些东西,尤其是没有杀掉它们!
发现厉炅有回来的可能,大鬼们个个不愿久留,都以不同的形式快速消失,甚至没留一个眼神给角落里那些活祭品!
而角落里的席桌,沉默着的一桌人中,容槐宴突然动了,她拍了拍林阙的肩膀,把他提起来,道:
“那些纸人没给我们上黄酒,但给那些大鬼上了,黄酒在常刘山不是多么金贵的东西,去拿来试试!”
“在同化值满或者理智清零前,游戏不会撤走对玩家的保护!”
“如果黄酒没用,就去找那只老虎,别哭丧着张脸,你特么还有救!”
……
“呼——呜——”
红绸相互连结的繁复庭院里,树枝左右摇摆,可树上的大红灯笼却连晃都不晃。
“呜呜呜……”
巨大的挂满红绸的树冠下,缠绕着若有若无的哀哭声,娇弱又无助,但透着一股子阴森,一听就知道不是活人的声音……
与这道声音紧紧纠缠的还有咋咋呼呼的人声。
“你别哭,你别哭嘞!你在我背上哭,那个血乎乎的,我衣服都透了!”
“嗷!你别掐,别掐我脖子!痛死了嘞!”
“呜呜呜……”咋咋呼呼的声音也哭了,疼哭的。
厉炅走到这里,看到的就是朴斛背着嫁衣,倒在地上翻白眼瞪腿哭,而嫁衣拿红绸勒他的脖子,也不把他勒死,只是边勒边哭,红盖头湿了一大块暗色。
嫁衣呜呜咽咽:“额娘啊——为什么不能娶他?额就想娶他——祭主指滴——额凭什么——不能娶呐?”
“额娘啊——你不让我娶祭……”
“祭主,您来了。”
那棵黄柳树枝条摇晃,显然发现了厉炅的到来,它非常果断地打断了嫁衣的话。
一片漆黑中,红绸最中央的牌位居然显得很醒目。
“嗯。”厉炅无视爬起来的朴斛和他背上死活不下去的嫁衣,走到树下,他看到旁边石桌石凳,装黄酒的陶土坛子,还有冒着热气的沸腾红水,抬头问,“你知道我会来?”
“自然,但烦请祭主见谅,您想知道的东西,我不能说……”
黄柳树的声音很苍老,透着一种枯朽,从树上散发出来的气味也是那种活物衰老的味道。
这衰败的,沉暮的气息,似乎是常刘山的特色……
黄柳树道:“如果我说了,您必然杀了我。”
“我杀了你?恢复记忆的我?”厉炅皱眉,对常刘山这种类似于“不可说”的推脱言论感到厌烦,他不等嫁衣上前,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碗黄酒。
“你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祭主!”黄柳树抖了抖肢体,从树下挖出一坛黄酒,捧给厉炅,话语中全是无奈。
“这是几年前您留下的,常刘山第一坛黄酒,其他的,我不能说,真的,不能说!”
常刘山第一坛黄酒?
厉炅若有所思,这么说,制造黄酒是他的手艺?几年前留下的……
那个有很多手的东西可以靠黄酒保持理智,之前的小红帽好像有说歌死海被埋了力量后会失去让它们维持理智的能力……
黄酒留在这里,用于取代原本常刘山维持理智的事物的作用……
不等厉炅思考出其它东西,黄柳树又说话了。
“祭主,我知道您的问题很多,但是有的问题,您要不先……别有?”
苍老的声音在斟酌。
“首先是,您没有透露过什么,只是勒令我们不可说,我对您的目的只是猜测,当不得真。”
“其次,您知道了,它也就知道了。”
“它,什么?”厉炅下意识发问,紧接着对上了沉默的黄柳树。
哦,这棵树不会说的。
厉炅给自己灌了一口酒,问。
“那你能告诉我什么?”
就算剩下所有东西都不能说,这棵树拐弯抹角也一定能透露出信息,只是多寡的问题……如果一句话都不说,那就杀掉!
“能说的东西您早有规定……”
黄柳树这句话仍然恭敬,没有什么起伏,可透出来的信息却是个炸弹。
“我早有规定?过去的我知道我会过来?”厉炅好奇。
“不,您不知道,您只是防了您一手。”
黄柳树显得很淡定,说出来的话却颇有点视死如归,僵硬了许多,“您说要是以后的您过来了,没有力量,就别让进山,如果您有力量,打不过,那就弄个大鬼少的村子供着,哄一下,骗出去。”
“您还说,您健忘,感到无聊了会自己走的。”
“???”
厉炅无话可说,他想了想,如果不是他来常刘山有跟记忆无关的明确目的,特指弄死某个咳嗽的东西,常刘山这么做,说不定真的能哄走。
“他有没有说被我杀掉的……”
“没有,如果您中途不满,被您杀掉的那当然是被杀掉了,它们活该。”
厉炅认真盯着眼前的树,看了几秒。
他张嘴刚想说话,但那棵树很快吐出了新的信息,打断了厉炅即将出口的“好的,现在你活该了。”
“祭主,病痨鬼那边不老实……您留下的那枚黄铜钱币,它一直想要,但那只木偶跑了,所以它划开了村子里所有木偶的眼睛……”
黄柳树说的很认真,“虽然纸人和黄酒一样,也是您教的,但纸人谁都能扎……
您的本意是让保管东西的木偶看不见自己保管了什么,但现在……
木偶没有眼睛,纸人点了眼睛,该替您监督它们的东西看不见,被它们掌控的却成了眼……”
“这不重要,我只想知道我的过去,你说的病痨鬼,我会杀了它。”
厉炅打断柳树可能的长篇大论,他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黄酒。
说实在的,虽然直觉不动了,但厉炅仍然不担心所谓的病痨鬼可能的小动作,也不担心自己埋在常刘山的力量可能远超在歌死海的……
这种信心大概源自于一种……信任?
反正过去的自己都能防着自己来常刘山的可能一手,那么哪怕仅凭那些大鬼的通性,他也不可能不对现在的情况有预料。
怎么?自己把自己的直觉停了,思维搅乱了,最后还能把自己丢在真正危险的地方不成?
“您的过去……”
柳树沉默了许久,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最后,它开口。
“如果您一定坚持的话,如果您确认不会因为透露杀了我们……”
“但您从未对我们这些弱小的虫子提及过去,我知道的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