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炅点点头，接受了建议，他把头放回脖子上，向路的尽头走去。
和东岸的山林不同，西岸是一片一片低矮的或是高耸的屋舍，它们比外界的房子要好看得多，虽然同样破败，但它们的色调都很统一，点着一盏盏暖黄的灯，哪怕在黑夜中也透着童话的美感。
厉炅偶尔可以见到几扇没有拉上厚重窗帘的窗户里透出翩翩起舞的残缺黑影。
显而易见的，粉饰的美好也是美好。
就是安静得有些不像话了。
“这里平时也那么安静吗？”厉炅问士兵。
“并不。”士兵斟酌着回答，话语带些邀功的意味，“可能是现在敢发出声音的都被其他大鬼杀掉了，您觉得……”
“没必要。”
厉炅觉得西岸有点紧张过头，已经是恨不得把所有可能影响他心情的因素都抹杀掉的过激行为了。
“是的是的。”士兵应声，反正又不是它干的，厉炅高兴，杀它的概率就小，厉炅不高兴，也是先把动手的杀掉。
一点点微风吹过，跟在后面的林阙打了个寒颤，他盯着士兵，并且不打算把视线收回来。
魔镜血淋淋的警告林阙自然是相信的，士兵一个大鬼对厉炅的态度都谦卑到过分，魔镜也是大鬼，那他一个人类跟着厉炅被鬼怪敌视不是很正常吗？
想到这，林阙突然叹了口气，西岸的鬼怪现在在街上静默着开屠杀，要杀他这种小点心也是随手的事。
怎么就卷进这个要命的连环副本了呢……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大鬼。
睡美人的城堡离街上并不远。
没过多久，厉炅就站在城堡外了，他捧起脑袋看了看眼前的建筑，确认自己没眼花。
“你管这叫植物有点多？”
厉炅把魔镜也抓到手上，皱眉询问它。
那座城堡，“干净”是肯定的，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内肯定没东西住过。
但相对应的，植物“多”也是真的多，一层垒一层的荆棘丛和一株接一株的花，把一切都盖得严严实实，连墙缝都透不出来。
整一个就是大号的茂盛荆棘丛。
厉炅差点都没找到城堡在哪！
“是的，但植物之所以多只是因为睡美人还没醒，如果睡美人醒了，这里就是歌死海最辉煌的城堡。”
魔镜语调恭敬，带着满满的真诚，旁的鬼怪很难听出来它在给睡美人挖坑——睡美人没醒来迎接厉炅当然是因为它不能随心所欲地醒来，换言之，睡美人也是西岸曾经死亡过的大鬼之一。
这是很合理的一件事，但被魔镜说一半留一半之后就不一定了。
闻言，旁边带路的士兵舔舔开裂的唇角，有些嘲笑的眼神落到魔镜上。
魔镜立刻感觉不妙，它把接着说下去找睡美人茬的想法吞回去。
果不其然。
下一秒，城堡内传出一声清亮的嗓音。
“很抱歉，久等了——我的贵客！”
荆棘丛瞬间分开，华丽的城堡显露出来，墙壁色彩鲜艳，鹅卵石的道路仿佛在流淌，镶嵌金银的喷泉开始运作，白鸽与兔子从纯白的雕塑后面跳出来，在喷泉边嬉戏，一切破败瞬间远离。
满地荆棘柔软下去，一点点塌陷，它们从缠绕的墙壁和柱石上跌下来，平铺在地上，一点点变成了金丝织就的地毯，延伸进城堡内部。
而城堡的大门大开，大门处空无一人，只有音乐与花朵，但迎接意味极其明显。
厉炅抬眼，看城堡的眼神有些探究。
“很遗憾，我的状态并不能支撑我迎接您，提前打扫好城堡，安置好仆人已经耗费了我所有的心力，向您致以最真挚的歉意，请原谅我招待不周……”
魔镜还没说睡美人不出现的迎接不够重视，睡美人就抢先一步把它的话堵了回去。
魔镜镜面冒出一串省略号。
“无碍。”厉炅点点头，放开魔镜，抬脚往城堡里走。
林阙赶紧跟上，他得跟紧了，不然小命不保。
厉炅踩在地毯上，一步步往里，他视野中的景象虽然也漂亮，但总有些扭曲。
脚下的金丝地毯在蠕动，喷泉里鲜红的液体汩汩流淌，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雕塑上布满艺术的裂纹和苔藓，还缠绕在墙面上的玫瑰和蔷薇们低下脸盆大的花朵，展露其中的獠牙与眼球，以示羞涩的迎接……
“您可以随意选择休息的房间，请原谅，山鬼擅自向我们透露了您的目的，寻找的劳累请交给我们……”
擅自……魔镜镜面又冒出一串省略号，睡美人可真够狠的，拿了消息还要咬下山鬼一块肉。
但山鬼想要以最快的速度爬完其它大鬼的记忆，最便捷的方式就是丢出一个它们无法拒绝的消息——比如厉炅来歌死海的目的。它这种行为又不敢问厉炅，可不就是“擅自”吗？
厉炅没搭话，那道声音继续说：
“我的城堡中有无数仆人和女佣，它们可以让您的一切井井有条，您不必忧心任何事。”
无数仆人和女佣……林阙环顾了一下空空荡荡的城堡，下意识看向厉炅，很快明白这些“仆人”“女佣”又是自己看不见的东西。
“嗒……嗒……嗒……”
厉炅走上城堡侧面旋转的楼梯，由于地毯的缘故，踩踏声很轻微，他把脑袋拿下来，揉了揉眼睛。
士兵并没有跟进城堡，魔镜刚想自觉拿回引路的活，却发现已经有看不见的东西在引路了，厉炅行走的方向目的性非常明确。
不过片刻，厉炅拉开了一扇房间的门，他接过魔镜递上来的琴盒，往房间里面走。
林阙感到不妙，下意识询问：“厉哥，我们现在干什么？”
厉炅把自己的头怼到他面前，理所应当。
“睡觉。”
“咔。”
林阙眼前的脑袋被收回去，门合上了。
这还怎么跟？
没等林阙思考，魔镜转过来对着他，镜面上是几行血淋淋的还在流动的字：
“最坏的结果出现了，我们一个房间，晚上不要开门，不要出去。”
“会有其他大鬼来找我们玩捉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