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林先生！”
呼唤两声没有回应，反而听到了重物碰撞和爆炸的声响，歹客殇头疼地揉了揉额头，挂断电话。
一听就知道林阙那边肯定出事了。
“哎——”歹客殇叹气，他搓了搓有些伤口的脸，转头拨出另一个号码。
“第七队第二分队，绕路，向东偏移原路线，位置发给你们了，去把同化源带回来……”
停顿片刻，青年似乎是在权衡。
最后他道：“检查一下现场有没有‘可疑’的物件，一起带过来。”
“收到。”电话对面应答得很简洁。
通话再次挂断，歹客殇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在腹部，微微合上了眼睛。
眼睛闭上没几秒，他整个人忽然弹起来，似乎利用那么短的时间调整好了状态，歹客殇抄起盲杖就打算出门干活——虽然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疲惫与怨气。
了解林阙的状况，安排相关事务，与其保持联络打电话是歹客殇的工作，可实际上——这些本不该是巡查的工作！
巡查是作战单位而非外交单位，他们的首要任务从来不是安排和联络，而是现在正在进行的，对大鬼的封锁行为。
如果不是林阙作为同化源，出于某种考虑，以及需要展现出对他足够的重视，根本不会是歹客殇来进行相关交涉。
现在某个正往眼前架墨镜的可怜巡查交涉完毕，要重返战场了——与同化源联络并不会让歹客殇变得轻松，多出来的活计他要干，架他也要打。
所幸碍于本职工作，歹客殇原本用于处理事务的地方就离封锁区域不远，倒是免了来回奔波的不便。
“咔哒。”青年拧开了门把手。
“嘶——”
门刚开，歹客殇就打了个激灵，阴冷的气息从外灌入，不住往他身上攀爬。
感觉比先前严重，歹客殇抬头望去。
只见黑沉沉的天幕上已经聚满了眼珠，与林阙所见到的不同，它们看起来没有半点虚幻，硕大的眼珠相互挤压，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无色粘稠好似眼泪的液体还会下落。
下方密密麻麻的都市建筑高耸着，一幢幢大厦在眼前绵延，连成一片的四方窗口没有点亮半盏灯，沉默如巨兽的獠牙。
这些疏散了普通民众的建筑间早已紧急立起数座灯塔，但显然，原本可以让数公里内灯火通明的照明设施并没有起到它们应有的作用，青年眼前的一切仍然是昏黑的。
“扑簌簌——”
盘旋的黑鸟从半空中落下，没有如往常一般聚合成人影，而是停在歹客殇手上，不紧不慢地梳了梳羽毛。
“周鹘。”歹客殇对奇异的黑鸟念了一声，自然取下鸟足上的信件。
正常来说，在这种时候，不管封锁区域内是阴面还是阳面，亦或者是两面的重叠区域，都应该有特殊通讯设备可以使用。
但如果那些大鬼特意施加了影响，可就不一定了……
现在周鹘选择用自身来送消息，说明情况不太妙……这更不是个好消息，零号在要求人类这么做时，曾说过最初的一批大鬼肯定不强，甚至不一定是大鬼。
这种情况下，周鹘带着一整支队伍，怎么会打不过？
打开信件的歹客殇迅速略过纸条前方所写的环境状况信息，让视线抓住周鹘现存的危机。
“……第七主队遭遇无形鬼怪，设备失效，不敌，急需支援。”
无形……
“复印一份。”歹客殇把纸条丢给旁边的人，他抽出身边另一位分管局成员胸袋里的便签和笔，刷刷写下一句“就来。”
这张便签被粘在黑鸟的利爪上，硕大的鸟拍打翅膀，它伸长脖子扯出两声令人不适的粗犷叫声。
“嘎嘎——”
随着一阵扇动翅膀的燥风，黑鸟振翅飞走了，消失在黑夜中。
原地的歹客殇则取走了复印出来的纸条，他从旁边捞了一辆摩托，跨坐上车，直直往封锁区域冲去。
特制的车并没有发出多少声音，歹客殇耳边全是狂风刮过的响动。
虽然封锁区很庞大，但其中有大鬼的封锁区域毫无疑问是零散的——如果是聚合在一起的大鬼，那么凭借分管局的力量，它们根本没有被拦下的可能。
歹客殇边开车边思索。
——在零号要求他们做出举动时，各城市分部的主队队长们就已经相互交涉着划出了辖区……所以，先去周鹘的辖区，那就是向西北方向。
做好了决定，夜幕中还带着墨镜的歹客殇将车速提到最高，他凭借巡查优异的感知和那双奇特的眼睛，灵活避开一路上的障碍，深入封锁区。
车越往里开，空气中夹带的血腥味儿就越重，有活人的，也有阴面大鬼自带的，令人难以忍受。
“吱——”
摩托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最后停在周鹘的第七支队辖区外。
车上的歹客殇瞥了一眼地上暗色的水渍，选择弃车步行。
这么多带血的水，这只大鬼或许和娷锣河，或者井之类的有关……当然，不能排除海域。
抽出纸条又琢磨了片刻，歹客殇把纸条塞进兜里，清了清嗓子。
“咳咳，哗啦——”
如同水面波涛起伏的声音自口中吐出，随之而来的影响则是陷在黑暗中的地面全部向外渗起了水。
“哗啦——”这些水聚集着向上卷，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果然……建筑底下已经空了，估计全是大鬼带来的水。
歹客殇往旁边的树上爬，下意识思索起这片被阴面的水浸透的建筑重建需要多少人力物力。
但这是事情结束才需要考虑的事，他很快丢下这个问题，等着蔓延的水将自己到来的讯息传给周鹘。
青年边等边思索。
考虑到分管局成员的实力问题，零号基本不会有让任何一个小封锁区内出现两只大鬼的状况。
周鹘的求救……鬼怪无形意味着它难以被视线捕捉，甚至无法定位，那就几乎无法攻击……
现在那只大鬼在周鹘那边，歹客殇不打算走过去送，他静静等着大鬼被周鹘的黑鸟引来——只要大鬼进入他的视线，被他留意，不管那只大鬼再强，他都没有被短时间杀掉的可能。
而后局势稳定，压力缓解的周鹘也可以反过来帮助他……
“扑簌簌——”
天幕上振翅的黑鸟很快落下，尖利的足上还沾着不到半个巴掌大的便签纸。
歹客殇扯下来一看。
只见他回的话语下多了一个歪歪扭扭，明显是鸟喙划出的词语：
“水母。”
水母？歹客殇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个比喻——那只看似无形的大鬼肯定拥有类似于触肢的构造。
而且……水母，只能在水里。
年轻的巡查瞳孔一张，迅速往树顶上攀爬，不再顾及其他。
“嘻嘻——”
尖利的笑声骤然回荡开。
周围空无一物，所攀爬的树却开始摇晃……歹客殇只好松开手，任由自己向下坠落。
“噗嗤——”
利器入肉的声音响起两遍，却没有任何鲜血喷洒出……
依靠盲杖才未落进水里的青年似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真正的无形还埋伏我啊……”
既然不是真正无形，无法攻击的东西，那么周鹘打不过，就只是因为她的能力源自于身上共生的黑鸟——周鹘不入水，只能在天上飞。
她入水，水里全是大鬼，没法打，天上飞的黑鸟又无法在不损害自身的情况下对这只大鬼造成伤害……
这是能力的不合适，而不是真的打不过，这只大鬼确实没有多强，说不定并不是完全的大鬼。
思维电闪，抓住旁边的树枝，歹客殇抽出盲杖，翻回枝干上，没有因为大鬼一瞬没动而放松警惕。
这点停顿，大鬼可能蓄力攻击，也可能准备逃跑，但不可能是死了，大鬼没那么容易死。
“幸好……”青年蹲在树枝上喃喃，“如果是无形的那些鬼，还真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