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几枚铜钱从敞开的胸腹中掉落出来，将些许肉糜黏在地毯的毛绒上。
趴在地毯上的小半个非人青年来不及去数自己究竟带出来了几枚铜钱，他首先试图用力量构建出躯体。
回到阳面已经十几分钟，林阙还是残缺不堪，他的头颅和躯干白骨森森，没有多少血肉，哪怕有也是粘在骨头上的肉糜，手臂仅剩一节，还挂着破碎的衣料。
“痛死了……”
趴在地毯上的林阙有气无力喊痛，又无可奈何的忍着——他没有力量去处理，所有力量拿出来也只够构建出这截躯体。
按理来说，作为附属，迫切需要力量的时候当然是直接向归属者索取，但是……厉炅在和阴面对峙，林阙这个时候去动他的力量，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林阙情愿自己想想办法。
啃地毯也比被厉炅弄死要好！
努力半晌，躯壳稍微完整了些，却更加脆弱，一用力就碎，林阙索性放弃挣扎。
到了这时候，他还是没力气爬起来，只能艰难地抬头去看落地窗窗帘缝隙中透出来的几缕阳光。
阳面是白天，他现在在自己家里……
虽然不喜欢被监视，林阙此刻却衷心希望监视这里的人能发现不对劲……
当然没发现也不重要，反正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缓了缓，林阙不再试图把自己撑起来，而是开始用摒除了影响的脑子梳理现在的状况。
在回阳面之前，是厉炅把他从阴面嘴里扯出来并宣布他可以走的，这说明林阙当诱饵的经历结束了。
阴面估计完了……而阳面……
厉炅想吃阳面……还早，阴面那么大，不知道他要吃多久，更何况阳面有零号，林阙又是厉炅的附属……这个事怎么也落不到他头上。
现在林阙没有力量，但他可以从阳面补回来，阳面有许多即将坠入阴面的部分……
那正从头骨缝隙往外漏脑浆的脑子一点点思索，将自己的状况捋顺……
最后，半截尸体趴在地上，打了个哆嗦，他顶着血糊糊的脸，发自内心地笑起来。
“哈哈哈……”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他妈的终于不用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林阙闭嘴，他艰难伸手捂住了头，并不希望头盖骨因为自己笑了两声就飞出去。
现在只是往外漏脑浆，如果碎裂的头盖骨掉下来，林阙就要捧着脑子说话了。
于是尸体安静下来，他静静趴在那里等人来捞，不敢再有半点大动作。
谁知，日落月升，林阙眼睁睁看着那点晃眼的阳光逐渐加深色泽，又缓慢消失消失，最后过渡成惨白的月光。
不太妙……林阙瞅了瞅血肉模糊的自己，又觑了觑不远处的窗帘，他吞了口唾沫。
分管局的人呢？
一个同化源的居所，怎么会无人注意？
不明白分管局的人都去做什么了，林阙只知道大概没人会来帮他，青年眼神闪烁，却到底没有啃地毯。
他选择吃掉手边的香囊。
啃地毯要啃到什么时候去？这么一点阳面还不够塞牙缝的！
“咔……”
布料、棉花、金线和头发并不在人类的食谱中，但林阙不是人，在力量极度匮乏的情况下，他居然还吃出了些香甜的味道。
吞下香囊里残余的力量，自身力量得到补充，躯体和服饰也暂时得以构建，林阙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咳咳！到底发生了什么？”
虚弱的林阙干咳两声，跨过一地血腥的狼藉，上前拉开了窗帘。
满天密密麻麻的虚幻眼珠齐刷刷和他对上了视线。
“咕……”
在视线相接的一瞬间，林阙听到了黏腻的，眼珠相互挤压擦动的声响。
可……这里是阳面啊。
非人的青年迟疑着，退回了房间里。
也许是阴面被厉炅吃了太多，它在阳面找补，林阙转身，默默拾起的地上半死不活的木偶，终于数起了铜钱。
“一，二，三……”
林阙不安的反复点了数遍铜钱，他的思绪越滑越远。
明明厉炅刚动手没多久，阴面吃阳面的声势未免太浩大了点……而且分管局的人不在，这是否可以说明，早在厉炅动手之前，阴面就已经……
也有可能是分管局提前召集了可用人员……不管了，先把铜钱给葛皓送一份！
打定了主意，林阙迅速把地上五枚带血的铜钱捡起来，胡乱擦了两下揣进兜里，随后他抓起抽屉里的备用机狂奔出门。
“出租，出租……”林阙在手机上按着，却发现数据信号并不好，忽强忽弱，半晌打不开一个打车软件。
“槽！”
青年骂了一声，把手机摔在脚下，转身奔向车库。
跑了没两步，林阙又灰溜溜地退回来捡手机……
不常出门的林阙其实没有驾照，他会开车，车库里也有车，但那些车都是观赏性质，它们和林阙毫无观赏性的车技一样，并不实用。
但再不实用，也比没有代步工具要好——林阙现在可没时间去吃阳面补充力量，他也不能凭借自身匮乏的力量立即来到葛皓家里。
没几分钟，林阙从车库门的背面取下钥匙，他一边给葛皓拨电话，一边就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大难过后的直觉并没有安分下来，林阙如果想，仍然能感知到意识里不断跳动的危机感。
这份危机感没有源头，而且似乎没有针对他本身，察觉起来若有似无，非常微弱。
“嘀嘀嘀——”
号码没拨出去，歹客殇的电话先在手机上冒了头。
“喂？”林阙只能耐下性子，一边给车点火，一边回应歹客殇的话。
“林先生，您在您的住处吗？”
林阙简洁回答：“在，我看到天上的眼睛了，发生了什么？”
“零号要求我们向阴性力量的同化源“鬼王”偏倒立场，所以我们需要通过大鬼牵制阴面的部分力量。
几天前，它用特殊方法让阴面与阳面靠近，我们现在正在封锁零号所罗列出来的可能出现大鬼的区域……”
“你接着说，帮忙的话之后再谈，我现在需要出门一趟。”林阙打断歹客殇的话，自顾自把车开上了没有路灯的道路。
“等等！”
手机另一头的歹客殇连声制止，仿佛林阙正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您的居所也是封锁区域之一，您驱车通过可能……”
“可能会引来大鬼，将大鬼带出去。”林阙冷静接下话茬，他没有停车，而是向道路上密密麻麻的影子亮明了铜钱。
同化源的气息，加上明确强大力量的铜钱，足够让所有奇形怪状的东西退却。
“哒”一声，林阙腾出手开了车灯，打方向盘时却突然顿住了手。
不对啊……大鬼，阴面的力量，牵制？
大鬼身上才多少力量？偏倒立场……不对，林阙的直觉在这一刻猛烈颤抖，他惊骇地捏紧了方向盘。
零号知道厉炅会对阳面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