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吃掉……
林阙艰难思考，将自己的思维掰向自己希望的方向。
正常的思考在这一刻已经变得分外奢侈，他实在不适应自己现在的存在形式，铜钱又在不断施加影响……林阙感受到一种诡异的溺水感，很难正常抽出精力。
数秒过去，他才从厉炅的话里提取出些许自己的理解。
厉炅要吃掉……阳面的活人？
这句话不像威胁……
活人……同化源吃这种单体活物没有任何意义，同化源只会吃同化源，阳面……厉炅要吃阳面？
得出的结论让林阙勉强提起一些精神，他惊恐地想询问，却发现已经张不开嘴……
原本只是趋于无法自控的躯体和意识彻底失控，林阙思维一顿，像是人类时期被重锤爆头的感触瞬间冲垮了他感知中的一切，让他意识混沌。
而在此时，一种古怪的感受顺着直觉攀升上来，林阙恐惧颤抖的反应很快缠满全身，他模拟出的“呼吸”彻底维持不下去……
已经没有形状可言的躯体顺着本能溃散，四下逃离。
阴面的力量在靠近。
……
另一块阴面的的地界里。
状态非人形的并非只有林阙一个，厉炅躺在海面上“飘荡”着，但黑黢黢的水体上却没有显现形体，也没有任何异样。
整片海，加上陆地……阴面所有混乱的空间里都被塞入了“厉炅”，让它无法找到并拔除恶意的主要来源，只能去针对林阙。
当然，这不代表厉炅就没有半点存在感了，在阴面存活的本能下，厉炅的力量反而更招仇恨。
哪怕被用于针对厉炅的力量只是阴面所能抽调出的很少一部分，它大部分力量都用于围捕林阙。
但如果偶尔有一处没有藏好，一晃而过的鲜红，还是能让阴面顺应本能倾泻力量去破坏那块地界的一切，它以一种自杀式的行为去绞杀厉炅的力量。
原因很简单，此刻不止阴面重视的诱饵被吞下，厉炅丢的诱饵也到了收网的时候……
——不管是迫于风险，还是厉炅造成的威胁感，阴面的本能都会让它不断传递出类似于活人焦虑的显现。
这个关键的时候，厉炅主要的意识自然放在林阙身上，阴面也是。
“啧。”厉炅瞅了瞅林阙几乎动弹不得的状态，算是明白阴面究竟做了什么了。
阴面加深了铜钱会造成的混乱影响。
现在，这种影响的来源不是铜钱，而是阴面。
如果收回铜钱的是厉炅，他同样也会有一瞬陷入混乱……林阙就更是完蛋，厉炅现在扒开他的意识都看不到几条思维了。
林阙的自我意识暂时陷入停滞……通俗一点来讲，就是他傻了。
厉炅若有所思，最后不耐烦地伸手，凭空抽回了一枚铜钱。
他再不插手，林阙就会被阴面拦截下来，然后弄死，这样对厉炅的计划不好。
“咚！”一声。
比成人拇指指甲盖大些的铜钱凭空出现在海面上，然后落入海底，被一闪而过的黑影掠去。
厉炅不用看都知道，水面下有东西在争抢那枚铜钱，但他懒得管。
红眼睛的鬼怪只是把没有来源的视线持续投向林阙，少了一枚铜钱，这只“诱饵”终于缓过劲儿来，得以控制自己状态不妙的“身体”。
迫于活命的直觉，刚恢复些思考能力，林阙没等阴面的力量彻底靠近，甚至没等厉炅指示就开始仓皇逃窜。
他逃的有点早，但厉炅没有制止。
同化源的本能是会警示的，逃得早了也说得过去，还能缩小被阴面抓住发现的概率。
“厉哥！厉哥！您的话是什么意思啊？没有铜钱的人都要被您吃掉吗？”
“您要吃掉阳面？是阴面不够吃？”
“抱歉抱歉，我没有时间修饰语言，请您见谅……槽，那种看不见的玩意儿还在追！”
林阙边跑边问，铜钱的影响让他难以像先前一样恭敬，反而令他思维混乱。
“厉哥——我看不见阴面的力量——”
“秦洲是往哪个方向跑啊！”
生命威胁下，林阙很快无法继续自己最开始的询问，他被迫把存活放在了首位。
两团无形的东西不断撕扯和追逐，在厉炅眼中无所遁形。
在逃窜中的林阙并不知道，凡是对阴面力量的窥探都需要大量的力量作为支撑，否则就会被阴面瞬间抓住吃掉，所以厉炅早早隔绝了林阙窥探阴面的可能。
附属意识里的鬼哭狼嚎实在吵人，而且想这些会拖慢他的速度……
“闭嘴。”厉炅随口命令，并把林阙的意识静音，才舒适地感受着清静。
片刻后，看着速度无意识慢下来的林阙，厉炅沉默一瞬。
“活下去再想。”厉炅解除“静音”，重新丢了一句命令，并无视林阙影响下的胡言乱语。
接收到厉炅的指令，属于林阙的那团无形物质动作迅捷了许多，在各个混乱重叠的地界跳跃，他显然学会了零号那枚香囊的用法，正在手忙脚乱地实践。
“……”厉炅探究地投出视线，确认林阙的速度没有用全力，或者说……他遭受的影响，不允许他尽心用出所有的力量。
如果不是阴面给的危机感实在深重，林阙甚至不可能保持现在的逃窜“速度”。
红眼睛的鬼怪没有什么情绪，但这一刻厉炅的想法和看菜鸡打游戏想要抢夺键盘的人类是一致的。
很想直接控制附属的逃跑行动——这种“速度”，林阙很快就会被阴面抓到！
但直接控制，林阙状态转变太快，阴面就该发现不对劲了。
“呵呵。”厉炅最后在林阙的意识里笑了两声，“你猜对了，我要吃掉阳面。
我取走一枚，刚刚跑了两枚，你还有八枚……铜钱。”
如果阳面倾覆，八枚铜钱……也就是说，能救八个人。
林阙刚迟钝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进行更深层次的思考，厉炅再度开口，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
“你死，阳面就被阴面吞掉，你活，阳面就被我吞掉，要试试吗？”
这句话半真半假，但林阙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他只能凭借意识攥紧零号给的香囊，再次提高了穿梭的频率，拼命往秦洲对应的阴面地界逃跑。
已经失去外在形体的非人青年遵循着直觉一路逃跑，边逃边在“身上”搜寻铜钱的踪迹，他费力拨出一点思绪和厉炅交流。
“我会活下来，厉哥，您千万别开这种玩笑……”
“嗯。”厉炅不置可否。
林阙死掉，阴面会吃阳面……这当然是假的，除非阴面吃掉了厉炅。
只是死一个林阙而已，对厉炅并没有什么影响。
厉炅不是不能重新制作诱饵，也不是不能另外想办法吃掉阴面。
那句半真半假的话，唯一确定的是——阳面注定被吃掉，只是被谁吃掉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