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来到村子里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我没有带计时的东西,只是隐约听见丁玄说大概是陵城两点左右,这时候正是午夜时间,所以显得格外阴森恐怖一些,我自己神经也老是紧绷着,不要说先生没有和我说这些话,就算是看看刚刚发生的事,也够我惊悚的了,还更不要说,我老是觉得有什么人一直跟在我身后头。
跟着人的这感觉其实从我去棚子里之前就有了,一直到了现在,回来的路上我实在忍不住,问了丁玄好几次他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没有,他都是摇头,我问说会不会是谭殁的阴魂,他没做声,我不知道他不回答是什么意思,是默认还是说他也不知道,我问的急了,他就让我噤声,好像根本说不得一样。
回了村子,丁玄却并没有和我回到大伯家,他而是一路往奶奶家而来,我不懂这时候丁玄回到奶奶家做什么,因为我还没到奶奶家,就已经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好像那地方本身就是一个恐怖至极的地方一样。
当我们到了奶奶家门口的时候,只看见那里有一团火光,远远看的时候只看到有火焰在闪烁,近了才看清是一支白蜡烛,就是一支,点在大门下头,其余的什么也没有,丁玄说:“红烛报喜,白烛报丧,这显然不是好兆头。”
我听了问说:“这么说我们家里要有人……”
后面的话不吉利,我没有继续说下去,丁玄没有出声却点了点头算是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我心上立刻紧绷起来,而且隐隐地担心,因为我家里的亲人就只有那么几个了,要是再有人出事,那可如何是好!
我于是继续问:“那有化解的方法没有?”
说着这话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大门下,而奶奶家的大门,一直都是开一扇关着一扇的,丁玄这时候忽然问我说:“你知道这门为什么只开一扇而不是两扇都打开吗?”
说实话我就没想过这个问题,一般不是有什么车子或者大物件要运进来,这大门不都是只开着一扇的吗,或许这已经养我习以为常了,所以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古怪。
丁玄说:“门开一扇关一扇,是人走一扇鬼走一扇,人走鬼门,鬼走生门,两个地方就这样连通,人鬼就能见面。”
丁玄很流畅地说着这些,我看着开着的这扇门说:“你说开着的这扇是鬼门?”
丁玄点头,我完全不可思议地愣住,既然是这样的话,可是我们回来的时候就是这样走进去的啊,难道我们已经去鬼门边上走了一遭回来不成,丁玄没有否认,他说我压根就没注意,他在墙角插的那柱香一来是镇发福的土的,另一方面就是走鬼门的指引,他说在香熄灭之前出来是不会有事的,要是香熄了还没出来,人就会迷失在里面,出不来了。
说着丁玄已经拿了香出来,就着白色蜡烛的火焰点了,然后插在墙角的地方,我看见丁玄的这个动作,心上又是害怕又是犹豫,问他说:“我们真要进去,可是我们进去干什么?”
丁玄才说:“有人在里头,我们要把她带出来。”
我问:“是谁?”
丁玄说:“你母亲。”
丁玄这么一说我瞬间就没任何脾气了,听见母亲在里面,又加上刚刚丁玄才说的话,让我马上就为母亲担忧起来,于是接下来的时候根本已经忘记了什么是害怕,只想着要把母亲带出来,只是我不明白的是,大半夜的母亲怎么会跑到这地方来的,奶奶也不管的吗?
我和丁玄这样进了来,果真进来之后里面有一股子莫名的冷气直从裤腿一直往身上钻,周边的气息也似乎瞬间冷了一些下来,进来之后里面什么也不见,也不见母亲的半点踪迹,我小声问丁玄:“母亲在哪里?”
丁玄说应该就在里面,不是在屋里就是在楼上,让我先不要乱跑,这里头现在不比我在这里住的时候,我自己悠着些。
丁玄一般不轻易吓人,他既然这样说那就是一定有这回事,所以我也不敢乱走,就跟在丁玄背后。我站在院子里,只看见整个宅子一片黑,更显出几分诡异的阴森感来,心上有些发毛,然后就似乎看见奶奶房间里似乎有个黑影透过窗户在看我,吓我一跳,我仔细看过去,像是有个黑影,又像是没有。
我不敢确定,就拉了拉丁玄的衣角,也不敢开口说话就指了指奶奶房间的窗户,丁玄会意看了过去,只是他也什么都没说,然后就慢慢走了过去,我跟在其后,也跟着走上前去,就在这时候我忽然感到门外的蜡烛火焰闪了一下,就转头去看,这一看的时候却看到一个人阴森森地站在恰好能被烛火照到却又照不分明的地方,这一看吓得我顿时就呼喊出声,因为这的确是太突如其来了,我甚至一点防备都没有。
然而更吓人的是,当我转头去找丁玄的时候,丁玄已经完全不见了,我环顾了整个屋子,的确是不见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惊恐万分,而且让我根本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我觉得这也太夸张了,只是一个回头的功夫,丁玄即便速度再快,也不会立刻就消失在我身边啊。
我不知所措了好一阵,然后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因为已经有些惊慌,所以我大喊了几声丁玄,整个宅子里就只有我的声音在回荡,根本没有了他的半点回应。
而接着我就听见楼上有人在走路的声音,忽然听见声音,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地看了上去,然后我就果真看见一个人从楼台那地方探出身子来喊:“扬子,我在楼上,你快上来。”
听见丁玄这样喊我,我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回了一句说:“先生你怎么跑到楼上去了?”
边说着我就快速走到了楼梯边,从楼梯上上去,但是才上去了两步,我就立刻停住了,而且马上脊背一阵发凉,因为很快我想起了丁玄和我说过的话来,他说在外面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喊我的名字的!
于是我打算迈上第三层楼梯的脚就这样悬在了空中,接着我当机立断地折身就下了去,重新回到了院子里,我只觉得自己这时候已经彻底慌了,因为我发现楼上又没有了半点动静。
而这时候我还发现了另一个小细节,就是大门口的蜡烛似乎没有了,烛火已经彻底熄灭了,我想起站在门口的那个人,心上就一阵悚,这时候我恨不得有一个地方我能立刻躲进去不要出来,一只等到天亮。
可是没有。
我只能强压着心中的恐惧,虽然心跳已经几乎到了顶峰,然后缓缓地走到大门口,去看那根蜡烛为什么会熄了,然后让我更加惊悚的事就发生了,蜡烛不见了,好像那里压根就没有出现过蜡烛一样。
也几乎是同时,我看见大门外的暗处站着一个人,一动不动地站着,等我看见的时候浑身都抖了起来,我立刻呼喊出声:“是谁!”
那人说:“不要出来,外面很危险,快去楼上,那东西在楼上,晚了就不在了。”
听见这声音的时候,我只觉得头皮都要炸了,因为我认得这声音,这不是别人,正是父亲!
我愣在原地,父亲又重复了一遍这样的话,但是他的声音是僵硬的,完全没有感情,这时候我算是彻底回过神来,什么都不想地就回到了院子里,然后一股脑地往楼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