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过了一月之久。
这一个月的时间,许安漫无目地的在大周闲逛,去到哪里是哪里。
繁华喧嚣的朝歌府,街道上人来人往,路的两旁满是贩夫走卒,大声吆喝着。
正逢午时,各家各户升起袅袅炊烟,结伴游玩的孩童,在大人的催促下回到家中。
许安行走在朝歌府的街道,一路上走走停停,注视着这人间相。
他见过龙宫的繁华,仙门的飘渺,却始终觉得不如人间好。
“夫子,好久不见”。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许安微微扭过头,发现是一位中年男子。
“朝歌府城隍,倒是好久不见”。
许安笑着拱了拱手,随后继续向前走着,朝歌府城隍默默的跟在后面。
一仙一鬼神行于人来人往的街道,并不引人注目,相反有障眼法在,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
最终一仙一鬼神来到钱塘江旁,各执一鱼竿垂钓。
微风拂过水面,荡起一道道涟漪。
“哗~啪啪啪~~~”。
随着一阵鱼儿上钩,拍打水面的声音传来,许安嘴角微微扬起,抬起手中的鱼竿,赫然吊起一条五斤重的鱼。
“这次运气倒是不错”。
许安自言自语的说着,将鱼钩摘下,随手一挥,有一阵清风将钓上的鱼送入钱塘江。
朝歌府城隍看着许安,犹豫再三终于开口说道。
“夫子,近来可安好?”。
朝歌府城隍的眼中,暗藏一抹愧疚的神色,他当初恳求许安出手帮大周,后者真的立下了对弈之约。
现在大周不仅得救了,还成了云州唯一的凡俗王朝,可却害死了许安的学生。
“近来还不错,游历大周,四处垂钓,不过过段时间就没这么闲了”。
许安缓缓说道,他看着朝歌府城隍,笑着摇了摇头。
“莫要觉得愧疚,我那学生自己选的路,怪不得任何人”。
这一个月以来,无论他去到哪个府城闲逛,城隍都会主动出来见他。
这些个城隍看他的眼神,大多都如同朝歌府城隍一般,像是愧疚于他。
这对弈之约,本就是他自己愿意立下的,鹤修云身死,也是鹤修云自己的选择,没有人亏欠他许安什么。
“人不能活在过去,几百岁的鬼神了,莫要这些道理都想不通”。
言罢,许安摇了摇头,再次抛竿,垂钓于钱塘江。
朝歌府城隍看着眼前的许安,不由的愣了一下,微风吹动那身白衫,如同鹤羽般的白发,气质出尘,洒脱。
眼前这位真仙,才能称得上仙,怪不得能教出鹤修云那般高风亮节的学生。
“夫子说的是”。朝歌府城隍笑了笑,心中不再拘泥于此事,一边钓鱼,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许安闲聊。
……
时间一晃到了黄昏,墨色的残阳如血,余辉洒满朝歌府,天边传来几声似是归雁的叫声。
许安抬首看了眼,随后收起手中的鱼竿,惬意的伸了个懒腰,揉了揉肚子说道。
“该去找个地方吃饭了”。
“夫子也吃饭吗?”。
朝歌府城隍疑惑的看着许安,尚且不说真仙之流,稍微有些道行的修士,都能纳灵气入体,做到辟谷。
“吃,怎么不吃,可要一同去找个地方吃饭?”。
许安轻声说道,他吃饭不是为了果腹,单纯的为了吃饭而吃饭。
“夫子相邀,安能拒之?”。
朝歌府城隍笑了笑,同样是站起身来,收起鱼竿,跟在许安身后。
……
时间一晃,过了一年之久。
山河永进,岁月莫止,四季更替,如今已是秋季,这一年的时间,许安去了云州境内,此前从未去过的地方。
大周的旗帜插满了云州每个角落,每个府城都实施大周的政策,效果还算不错,云州呈现了前所未有的安稳。
而许安兜兜转转,最终在一个清晨回到了起点,那个他生活了几十年的小镇。
离去数年,秋涯镇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许安走在秋涯镇中,目光不停的左顾右看,想要看看记忆中的地方还在否。
清晨时分,秋涯镇的百姓各自忙碌了起来。
路过集市,许安见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还有一些陌生的面孔。
许安施展一叶障目,默默地注视着秋涯镇的一切,嘴角不自觉多了一丝笑意。
忽然,许安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一处卖杏的摊位上。
卖杏的是一位女子,年岁并不大,看起来不过十余岁的年纪。
“一代新人换旧人……”。
许安低声呢喃一句,神情有些恍惚,望着那名女子,他倒是想起了一桩趣事。
还记得初入修行时,他在秋涯镇外钓上了一条大鱼,扛着那条鱼来到了这处集市。
有一小女孩想吃鱼,可卖杏的老翁买不起鱼,他便用那条鱼,和那老翁换了些杏。
那也是他第一次与张兆麟相见,那时的张兆麟初入秋涯镇,想以银两买下他的鱼。
现在想想,倒是一件值得回忆的趣事。
时过境迁,卖杏的老翁不在了,当初的小女孩卖起了杏。
那名卖杏的女子左右看了看,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总觉得有人在看她,却发现没人盯着她看,不由疑惑的挠了挠头。
“凡人的一生倒是真短”。
许安摇了摇头,踱步离开此地,他离开的这些年,估计这样的事有不少,毕竟这个小镇再怎么变,也不会变太多。
走过小镇中央的石桥,许安又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秀贤。
时间过了这么久,后者已经长大成人,身穿灰色长衫,背着一个药娄,似乎要去山上采药。
两人错身而过,秀贤并没有看见许安。
许安微微扭头,背负双手站在原地,看着秀贤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
他救了这个倒霉的少年两次,一次是唤回魂魄,一次是在山上救回少年,如今这个少年成了大夫,治病救人。
“不错,真是不错”。
许安笑了笑,继续向前走着,他和张兆麟离开许久,不知青安小居如何了,有没有住进新人?
踱步来到青安小居前,许安看着那朱红的木门发愣许久。
张兆麟走的时候,上面挂了个铁锁,这些年的风吹日晒,铁锁上面满是锈迹。
透过门缝,似乎能看见地上的灰砖覆满了青苔,院中还张了一些无名枯草。
“幸好没住进去人”。
许安笑着说道,屈指一弹,一道无形之气扩散开来,门上的锈锁应声而断。
“吱呀”一声,许安推开朱红木门,踏入青安小居的那一刻,心莫名平静下来,隐去一叶障目。
“还是凡间好”。
许安嘴角微微扬起,去到一旁的屋子里,拿出一把有些生锈的铁锹,将地上的无名枯草一点点铲掉。
离开数年时间,光是除草可不行,青安小居要是想住人,必须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许夫子?!”。
忽然,青安小居门口,传来一道不可思议的声音。
许安手中动作一停,目光向外看去,发现喊他的人,是一位年仅三十的男子,身穿灰色长衫。
“小张”。
许安认出了男子的身份,已经去世的封大夫的一位徒弟,张澜,他还教过后者一些医术。
“许夫子,您怎么回来了!!”。
被叫做小张的男子很激动,连忙走进青安小居,自然而然的接过许安手里的扫帚,帮许安打扫青安小居。
这个小镇只有一处学塾,他读过几年书,教他识文断句的人便是许安。
后来他会跟着封大夫学医,也是全靠许安引荐。
“在外面待的倦了,想回来看看”。
许安笑着说道,时隔多年,这种还被人记着的感觉,真不错。
张澜心中一动,回想起近来传遍大周的事情,千古名臣,鹤修云身死。
天下皆知鹤修云高风亮节,文可提笔安天下,武可上马定乾坤,一身本领千古无二,可少有人知道,鹤修云的师长是谁。
但整个秋涯镇都知晓,鹤修云的师长是许安,秋涯镇上了年纪的人,几乎都见过鹤修云。
他们在秋涯镇,听见一桩桩鹤修云的事件传过来,为其感到无比自豪,听见鹤修云身死的消息传来后,心中黯然伤神。
许安回到青安小居,或许就与鹤修云有关。
“回来挺好,若是许夫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
张澜看着许安说道,心中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可他口中的话说完后,顿时微微一愣。
他想起了一件事,一天雨夜,许安和一位乞丐,还有昏迷不醒的秀贤。
当天晚上怪事不断,他和另一人躲在二楼,直接吓晕了过去。
仔细想想,现在许安年近九十,正常凡人是这个年纪,早就直不起腰,能吃进去饭就不错了。
可他仔细看许安,除了一头白发,面容丝毫不显苍老,只是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让人下意识觉得,许安年岁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