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宰相再次尴尬地对视一眼,安宜阳坐下。皇上问道:“爱卿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安宜阳望了眼一旁立的跟根柱子似的宰相,皇上道:“行了,别在这儿立着了,朕刚说的事儿你回去琢磨琢磨,明日早朝后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
宰相‘啊’了声,苦哈哈着一张脸应了声:“臣……遵旨!”
宰相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之前被皇上训的头都不敢抬,虽说皇上让他离开,可皇上最后那句话却让他除了叹气还只能叹气。
说是让他回去好好琢磨琢磨,但皇上要的却了满意的答复,那还要他琢磨什么?最后还不是一样要照着皇上的意思来?
见皇上说完之后,就没有再理他的意思,宰相便一步步往外挪,他的背有些佝偻,背影在安宜阳看来很是孤独,让他不由得就想到在记忆深处,一个模糊的影子。那是他儿时还在平王府中的记忆,那个把他扛在肩头上宠着的祖父若是还在,定会是个高大伟岸的男人,再怎样都不会跟个大虾米似的。
宰相走到门前,还可怜兮兮地回头看了眼,见皇上理都没理他,叹了口气接着往外走。皇上心意已决,再也没有改变的机会,他这回是真把皇上惹怒了。
好在,皇上还留着他宰相的官位没给削了,不然人就真丢大了。
直到宰相出去,皇上才对安宜阳和颜悦色地道:“爱卿,说说这次见朕所为何事吧?”
安宜阳起身,又给皇上见了个礼,“皇上,臣子再有几日就要再去余奚,这次蒙皇上恩典,让臣子可以带上家眷,臣子感恩不尽。但有一样,臣子的家人都随臣子过去,在京中的产业便无人看顾,臣子就想将所有铺子都兑出去,只是产业有些多,一时又怕人压价,就想求皇上费费心。”
皇上脸上的笑容便灿烂也几分,对安宜阳道:“爱卿为朕为分忧,朕也自当让爱卿没有后顾之忧,此事就交给朕替你办了。”
安宜阳心想:可是便宜你这老家伙了。脸上却还要装出感激:“臣子谢过皇上。”
皇上摆摆手,不甚在意地道:“朕这些日子也想了很多,你去余奚,朕是放心的,但毕竟你还年轻,朕也怕你有些事镇不住场面,就想给你派个能镇得住的人陪着,这不刚给你选了一个……”
皇上话音未落,安宜阳就想到宰相那个孤独离开的背影,心头就升起不好的预感。就听皇上继续道:“朕这几日也想了很多,人选也过了几次,可哪一个都不怎么合心意,最终还是觉得宰相无论是年纪还是官阶都是最适合的人选,这样你们一老一少,一个求新,一个求保,配合起来也能完美。”
安宜阳道:“那遇到意见不合之时听谁的?”
皇上笑道:“自然是商量着来了。”
一句商量着来,就让安宜阳心凉了半截,无论是按资历还是按心机,安宜阳都自认无法跟在朝中混了大半辈子的宰相比,皇上嘴上说着商量着来,最后还不是要让他听宰相的?
而这个宰相从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在朝中这些年,虽然没有太大的作为,但因皇上的偏心,宰相在朝中地位却是一时无两,将来在余奚等地做出成绩,功劳就要分给宰相大半;若是没做好,这个黑锅还得他来背,毕竟一开始出这个主意的人是他,宰相只能被人说上一句:受了年轻人的拖累。果然皇上这心偏起来也是够够的!
皇上又问了京味怎么卖,又有多少间,安宜阳便将来之前就准备好的单子交给皇上,皇上接过后快速扫了一眼,脸上的笑也更大了,让安宜阳回去等信,三日内定给他答复。
从御书房出来,安宜阳直接出了宫,骑着马走到上次买卤鸡的那间卤味店,望着门前排起的队伍,安宜阳心里不是滋味。
好好的店三日后就要归别人了,可谁让他胳膊拧不过人家的大腿呢?辛苦努力付出了那么多,最后都成了为他人做嫁衣。虽说这些京味的店看似店面值些银子,但其实最值钱的还是店里的那些大厨,不然再好的店没有好的大厨支撑着也招揽不来客人。
而这些大厨可都是跟京味签了最少十年合约的,这才做了两年,眼看就要成为赚钱的工具了。
大概是安宜阳在外面站的久了些,门前卖卤蛋的伙计看到,一眼就认出他,趁进店里装卤蛋的机会,让人好好地给包了两只卤鸡,都记在他的账上,过后从工钱里扣。
出来后,将卤鸡捧到安宜阳面前,“世子爷,您还是来拿卤鸡的?这是小的孝敬您的。”
安宜阳这才从发呆中回过神,看到是上次在门前卖卤蛋那小子,还别说,安宜阳对他的印象还挺深,虽说这小子脑子好像有点浑,倒是个机灵的,还知道讨好他。
反正心情不佳,逗逗他也不错,见他手里捧着两只用油纸包着的卤鸡,撇着嘴道:“谁告诉你爷今儿要吃卤鸡?”
伙计陪着笑脸道:“那世子爷不吃卤鸡,今儿想吃什么?”
安宜阳想了想道:“爷今儿啥都不想吃,要不你陪爷喝两杯去?”
伙计听了有点傻眼,他是什么身份?世子竟然想要他陪着喝两杯?能跟世子爷一张桌子喝酒,真把世子爷喝高兴了,他还不飞黄腾达了?稍愣了下神,便要答应。
就听安宜阳道:“还是算了吧,爷今儿进宫,出来的匆忙,身上没带银子,总不好让你请。”
伙计听了一愣,随即道:“世子爷肯让小的请是瞧得起小的,是小的的荣幸,世子爷等会儿啊,小的这就去换身衣服,请世子爷去喝酒。”
安宜阳淡笑着点头,牵着马望着伙计,伙计便快速跑回卤味店,跟里面的掌柜说了声,又跟掌柜支了两个月的工钱,京味的工钱高,即便只是一个门口卖卤味的伙计,每月也有三两银子的收入,两个月就是六两银子,伙计琢磨着,六两银子应该也够吃一顿了,才跑出卤味店,站到安宜阳的面前。
安宜阳瞧着伙计一脸傻笑,突然心情就好了很多,对伙计道:“行啊,既然你要请本世子吃饭,那本世子就欣然前往了,不知你身上揣了多少银子,可够吃这一顿?”
伙计道:“世子爷放心,小的身上的银子带的足,世子爷随便吃。”
安宜阳点头,便在前面带路,今儿他还真不想去京味的店里吃,毕竟京味现在还是平王府的产业,里面像这个伙计这样不长眼、认不出他的还不多,既然想要看伙计心疼的脸都抽抽的模样,还是去别人家的店好。
虽然京味一枝独秀,但在京城能叫得上名的大酒楼还有不少,能支撑到现在可见里面的食物还是有其独到之处。
安宜阳就挑了一间比京味也差不了多少的鹤来酒楼走进去,光看着店门口的金字招牌,就让伙计吓了一跳,默默摸了摸怀里的六两银子,但愿待会儿够付账,可别让世子爷挑理了。
本来看到安宜阳的打扮,鹤来酒楼的伙计就热情地上前招呼,只当跟在后面的伙计就是个下人,安宜阳让鹤来酒楼的伙计给安排了个临窗的雅间,照着上面的菜谱又点了一桌子菜。
伙计听安宜阳点菜就有点紧张,少说也有十几道菜了,果然有钱人就是会浪费,若是他别说舍不得进这样的馆子,就是进了点一个菜还不够?
因午时过了,晚饭时间还没到,鹤来酒楼的客人不多,不多时安宜阳点的菜就都上来,还有一壶好酒。
安宜阳自己倒了一杯,伙计才反应过来这酒应该是他倒,可再拿酒壶就有点假,便看着安宜阳将酒喝下。
安宜阳一口喝干一盅酒,赞道:“酒倒是不错。”
斜着看了伙计一眼,“忘问你了,叫什么名字?倒是挺会来事儿的。”
伙计满脸堆笑:“小的叫刘鸿风,店里的人都叫小的小风子。”
“小疯子?”安宜阳听着好笑,“那爷往后也叫你小疯子好了。”
刘鸿风赶忙应是,安宜阳又夹了口菜,味道虽不及安宜新做出来的,但也算是不错,果然能在京城铺天盖地的京味夹攻之下生存下来的高档酒楼,也有其能生存下来的道理。
吃过了菜,对刘鸿风道:“小疯子,你也吃,别光看着爷吃,反正是你请客,你若不吃,爷这心里也过意不去。”
刘鸿风拿了筷子,只敢在自己面前的菜上撅,吃了几口合觉得唇齿留香,他没吃过京味的菜,就是卤味也是偶尔买上一点便宜的尝尝,像这样大的酒楼,他觉得自己这悲子都没机会进,想不到为了拍世子的马屁,还真来了一次。
只是来了这一次之后,他这辈子恐怕都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刘鸿风便不客气的甩开腮帮子吃了起来。
安宜阳只是浅尝几口,虽说这间酒楼的菜在京城来说还算不错,但怎么也不能跟安宜新的厨艺相比,他还不至于吃的像刘鸿风一样忘形。不过就怕待会儿付账的时候这个小疯子就要真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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