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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回到寝宫,就在半路上被鸾意风风火火截到了。
跑了许久的她也不见喘口气,一把拽住鸾姜的手腕要把人往前往扯——
可怜鸾姜脑子昏昏沉沉、脚步正有些虚浮,险些被她拉到地上去。
小太监尖叫一声,眨眼间越到鸾意前头,对着二公主便出手,要把陛下夺回来。
鸾姜木着脸:“……”
系统:【哈哈哈。】
倒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提着她的后领将她丢来丢去转圈圈,甚至两人动手的幅度也非常小,生怕哪里碰到她。
只是鸾姜现在特别想靠在榻子上小小睡一觉,原身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走几步已经到了极限。
“停。”
面色苍白的女帝微微启唇,不过说了一个字,就说了一遍,声音也不大。
小太监却即刻收手,双手拢在袖子里,退到一边去了。
鸾意哼了声,刚要继续拉着皇姐走,一转眼看见她似乎有些难受,脚下也顿住。
终于明白这小太监反应为何那么大了,二公主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音量也跟着小了点:“是我走得太快了吗?抱歉啊皇姐,我,我心里着急。”
女帝摇摇头,轻抬起手指替二公主把碎发顺到耳后去:“什么事呐?”
鸾意连忙扶住皇姐,小心翼翼把她的脑袋搁在自己肩上,然后说:“丞相大人带着巫减在御书房前跪着呢!”
“他非要说巫减伺候皇姐不力求皇姐赐罪,说不赐罪就不走……我拿拳头威胁过了,那老东西嘴巴才硬呢!惹得宫里人都在看巫减的笑话。”
若巫减只是巫减就算了,可他是皇姐的人呀!看他的笑话不也牵连了皇姐的面子!
这样想,鸾意才急了,满宫里寻找皇姐,唯恐这事处理慢了叫更多人笑话。
女帝眨眨眼,好像都没反应过来——鸾意也来不及多说了,竟是直接弯腰,将皇姐整个打横抱起!
小太监:!
小太监:“大胆!你,你……”
鸾意也是头一回这样抱人,她面上还有些薄红呢,哪里管得上小太监的心思:“少来!皇姐没让你拦我你敢拦我试试!走开!”
确实没得到陛下的命令,小太监不敢贸然出手,只得忧心忡忡跟在鸾意身后,一起朝御书房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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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看去,丞相一袭绛紫色长袍悠哉悠哉站在御书房石阶之下,身边笔挺跪着一个蓝衫青年,墨发披散,怀中还抱着一个木盒子。
鸾意快到时就将自家皇姐慢慢放了下来,让她缓了缓,才扶着她往那边走去。
丞相四五十岁左右,耳清目明,听出身后有人连看也不看便掀袍跪下,嘴里喊着:“参见陛下!陛下万万岁!”
“平身。”
女帝松开了鸾意的手,对着那双满是担忧的眼轻轻笑了下,慢慢走到巫减前面。
——他身上的配饰都被卸干净了,面皮也不似离开时那般有颜色,倒像是个来请罪的样子。
系统:【怀里抱着的是先帝赐给丞相家的一块玉,和巫家家法放在一起呢。】
停了停,系统又补充:【他背上有伤,是刚打的,丞相亲自下的手。】
鸾姜:【怪不得小脸白白的,好可怜~】
“爱卿这是什么意思呢,朕看不明白。”
女帝掩面轻轻咳了两声,身形有些晃动,像是站不稳了。
丞相中气十足地喊:“先帝在时曾说,若这逆子伺候不好陛下,即刻乱棍打死,臣当着先帝面发过誓,决不食言!”
“陛下既然让这逆子回府,想必是他做了大逆不道之事,臣羞愧难当,请陛下将这逆子赐死,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蓝衫青年的眼合上了,唇角挂着的浅浅弧度里含着几分嘲讽。
——在宫中侍奉陛下一年多,他以为自己早已刀枪不入,谁知却因侍奉陛下‘不力’被亲父绑着狠狠打了一顿,又当着所有人的面押他进宫中,尊严被丢在地上践踏了千万遍。
父亲说他这一年多没让陛下怀孕,就是没为巫家争光,若之后陛下宠幸其他人,他们巫家的脸便在他身上丢尽了。
他是家中嫡长子,父亲打他时还让姨娘生的几个庶子过来观刑,嘻嘻哈哈的讥笑声充斥在他的耳边,哪怕巫减一声不吭,打在血肉上的声响也足够刺耳。
——这是陛下想要看见的吗?这是她的报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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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爱卿眼中,朕该有多残暴呀。”
微笑着听完,女帝轻声道:“朕让他回去必定是惩罚,就不能是奖赏?还是在爱卿心中,朕早被你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才让朕的母皇在天之灵还要被你拉下来扯面大旗朝朕耍威风?”
丞相满是春风的笑脸凝住,他看清女帝眼中暗藏的杀意,‘噗通’一声,颤抖着一个头磕在了地上:“陛、陛下……”
“巫减。”
女帝却不看他,眸子转到了蓝衫青年身上,同样没几分好语气:“你当真这样废物,日日夜夜在朕身边伺候的不是你?他说你伺候不力你便咬牙承下了?回头再要怪朕放你回去,你就清清白白委委屈屈,算计你、不讲理的人就成了朕?”
蓝衫青年睫羽一颤,慢慢睁开——
“滚回你的巫家,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处理完了再来见朕。”
女帝厌烦地转过身,手朝前一伸,在旁边等了许久的鸾意马上跑过来扶住她,一只手还在女帝身后替她顺着气:“没事的皇姐……”
慢了一步的小太监咬住唇,哀怨地盯住鸾意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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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衫青年艰难地抱着盒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垂眼看着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头完全不敢起身的父亲,嗤笑出声——
“你这不孝子,还不快去跟陛下求情!”
丞相压着声音骂他:“敢看为父的笑话!反了你了!”
巫减收回视线,直接抱着盒子转身,一瘸一拐地往宫门方向去了。
路上有不少宫人对他指指点点,他连个余光也欠奉,一心一意想着回府,将娘留下来的东西清理清楚。
——再度走到宫门口,抬头望着头上那个牌匾,巫减心境大有不同。
他不是没闻见女帝身上溢出来的一点花香,应当是路过了御花园。
凭她的脚程,不可能走得这样快,多半是被鸾意扛回来或抱回来的,却在见他们父子之前强装镇定。
他不是没看见女帝接二连三微颤的身形,分明是强弩之末,偏要做那副威严模样,说那么多的话、用那样狠戾的语气,生生将他的父亲震住了。
——从前的陛下可不会这般,否则也不会惯得他父亲将全部筹码压在了他身上,想靠他来支撑巫家。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