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丁辰在人群簇拥中走了出来,荀恽瞳孔不由自主的收缩了一下,失声道:“是你?”
他万万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丁辰。
说起来他们虽然都是驸马,是连襟,但是两人之间的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一个是功勋卓着的大魏军最高统帅,深得岳父信任,首位封王,另一个则只是凭借亡父荫泽,驻守许都这个毫无价值都城
在岳父面前两人根本就没法比。
那一瞬间荀恽突然恍然大悟,知道这村落联盟为何能发展的如此迅速了。
敢情是丁辰在背后挑动,借百姓之手抢夺豪族手中的土地,为其自己牟利。
而这田氏却不知死活,楞往枪口上撞。
此时那田何愣了愣神,不明白荀恽为何会出现这种表情,急道:“贤弟,那就是这村落联盟始作俑者,是叛乱主犯,贤弟速速捉拿。”
这时候李旭突然下马单膝跪地朗声道:“末将见过陈郡王!”
他手下那上万军兵手拄长枪,齐刷刷单膝跪地,齐声道:“参见郡王!”
上万军兵一起高喊,声音洪亮,气势非凡,响彻云霄。
田何听了只觉脑袋嗡的一声,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双眼无神的喃喃自语道:“陈……郡王……”
其实他早就听过陈郡被划为了郡王封地,他也在谋划如何应对。
以前陈郡被朝廷管辖的时候,地方官是流动的,而且手中无兵无将,都得看他的脸色行事。
可是划为封地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陈郡土地收成都成为郡王的私有财产,如此他跟那郡王便是一山二虎。
后来他又打听到,那陈郡郡王还不是一般人,乃是大魏权势熏天的人物,于是他也想着等见到郡王之后,主动退出一些土地。
可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在这种情形下见面。
田何急忙上前讨好道:“郡王……其实在下早就想过,您来之后看看如何划分陈郡土地。
一切都由您说了算,在下不敢有任何怨言。”
“我跟你不是土地的事儿,”丁辰冷声道:“我为郡王,陈郡皆为我的子民,可是却深受你迫害。
今日我便替我子民讨回公道。”
“郡王,别听他们瞎说,那都是误传,”田何听丁辰的语气,吓得连忙辩解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过就是多纳了几房妾室而已,却被他们以讹传讹,造谣中伤。”
“造谣中伤?”丁辰冷笑一声,摆了摆手,后面有军兵押过来十几个道姑。
那些道姑看起来都三十岁左右,个个肤如凝脂,妖艳异常。
丁辰指着田何厉声道:“你受那些妖人蛊惑,修炼邪术,残害无辜之农家女子不下千人,你说这是造谣中伤?
你派人假扮山匪,对百姓土地巧取豪夺,不知闹出多少人命,你说这是造谣中伤?
你为富不仁,草菅人命,对奴婢动辄杖毙,不知有多少人枉死,你说这是造谣中伤?”
此时周边鸦雀无声,空中只有丁辰的声音在回荡。
紧接着便听到有悄悄的呜咽之声。
一开始这声音很小,但是好像哭声能传染一样,声音越来越大。
那正是百姓们所发出的。
此前等百姓听到那青年竟然是陈郡王时也全都呆傻了。
苏准父女更是没想到伴随他们一路同行的竟然是陈郡之主。
怪不得对方能当面活埋田氏部曲而毫不畏惧,来到陈郡之后又带领他们械斗,打死那么多人也毫不在乎。
今天又能调动这么多军马前来保护他们。
有这位大人物撑腰,看来分田地这事算是稳了,再也不用担心朝廷会追究责任。
这时候听丁辰历数田何的罪状,所有百姓都回想起自己受到的迫害,大家全都情不自禁的哭了起来。
“杀!”
丁辰对着那押送道姑的军兵右手一挥。
军兵同时挥刀,把那十几个妖妇全都斩首,鲜血喷出一丈多远,血滴溅到了田何的衣角上。
田何吓得直哆嗦,脸色煞白,口中只是重复嘟囔道:“饶命,饶命。”
“看看百姓们能不能饶你吧,”丁辰挥了挥手,让军兵把挣扎的田何推入到百姓群中。
“还我女儿的命来!”
突然有百姓不顾一切的大喊一声,上前对着田何那张胖脸就是一拳。
田何尖叫着作揖道:“我有钱,我陪你们钱,别打我。”
“谁要臭钱,打死他!”
“打死他!”
……
百姓的怒火瞬间便点燃了,所有人都围着田何一顿拳打脚踢,很快就把田何活活打死在当场。
更有对田何恨到了极点的,竟然扑上前去,生生私下对方身上的肉大嚼。
一会儿工夫竟是把田何给吃了。
那些中小豪族都吓怕了,纷纷跪地求饶,愿意献出所有土地,换取自身平安。
丁辰不可能一杆子把所有富户打翻,他所打击的只是那些惹的民怨沸腾的富户。
打击这样的人,一可以为民除害,获得民心支持,二可以名正言顺的收回豪族所控制的土地。
他前来陈郡对付田氏就是为大魏官员做一个样板,未来整个天下对待豪族的政策也都是如此,利用民心打击那些恶霸豪强,收回他们手中的土地。
至于未曾作恶的豪族士绅,只能先放过。
只不过这样的人少之又少。
荀恽带领军兵灰溜溜的撤了回去,李旭也率领军兵撤出村外。
村子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但是又跟以往不同。
众百姓看着丁辰有些尴尬。
大家都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从一开始就帮他们的大人物。
众人目光都求助似的看向苏以以。
苏以以不得不上前,在丁辰面前跪倒怯生生的道:“我听人传言说……我们陈郡的郡王也是驸马,所以丁姐姐其实姓曹对不对?”
“起来说话吧,”丁辰把她搀起来,淡然的点了点头道:“她封号安平。”
“安平公主,”苏以以嘀咕一句,道:“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姐姐……不,是公主殿下。”
“当然可以,”丁辰道:“以后我们会常到陈郡来住,再说你也可以到邺城来找我们。
将来你成亲的时候我们一定会送上贺礼,感谢你送上那么好用的草药袋。”
“成亲?”
苏以以低声重复了一句,突然想到现在田家倒台了,她将来当然可以自主的成亲。
可是不知为何,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丁辰明白此时百姓们悬着的心情,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以前因为诸多原因,没有暴露身份,不过今日总算是恶霸伏诛,皆大欢喜。
如今我在此声明,你们所分到的土地合乎朝廷法度,谁若胆敢再从你们手中巧取豪夺,你们就直接来找本王,本王自会为你们做主。”
“多谢郡王!”一时间百姓全都欢呼了起来。
这个声明算是给所有百姓吃下了定心丸。
作为农夫,最兴奋的事莫过于拥有自己土地,可以自种自收,交过税后剩下都是自己的。
而对丁辰来说,手下的自耕农才是税收根本。
可是豪族就像是中间商,不止赚差价,还把所有的利润全都截留了。
这时候有军兵前来禀报,李旭已经率军兵把田府残留的部曲一扫而空,请示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丁辰便带领赵云等将领去往田府。
那是陈郡郊外一座占地极大的庄园,专门修有一条路通往那里。
庄园占地极大,四周院墙修的跟城墙一样,外面还挖了一圈护城河。
看着那高大的门楼,丁辰笑道:“这还修什么什么王府,把这府邸直接换块牌匾就是了。”
庄园外面被李旭的汝南军围住,丁辰带人进入到庄园内。
只见庄园里面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有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跪在院中,手中拖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放着一本账簿。
妇人后面有上百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婢女跪在地下瑟瑟发抖。
丁辰上前拿起账簿,只见上面记录了田府的钱粮奴婢等所有财产。
他随便翻了一下,府中有粮数十万石,钱数千万,同时还有数百张婢女的卖身契,如今这些全都归丁辰所有了。
所以说还是抄家来钱快。
接下来他开始整顿府邸,加强警戒。
按照规制,郡王是可以保有一定数量的禁卫军兵的,丁辰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当然要把军兵调来护卫。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便跟曹节在这新王府中舒舒服服的住了下来。
打了这么多年仗,难道还不该享受享受么?
府中有座规模不小的湖,微风吹过,碧波荡漾,鱼翔浅底,鸟鸥翱翔,四周垂柳依依,风景如画。
这些天丁辰大部分时光就是在湖边钓钓鱼,晒晒太阳,身后有几十个婢女排成排伺候着,日子过的惬意无比。
这才叫生活。
过了几天从邺城送来两封信,一封是家信,经郎中确认吕琦怀有了身孕,按照时间推算,那是丁辰从蜀地回来之后种下的。
另一封是曹昂写来的信,信中抱怨丁辰躲到陈郡享清福,而他每日被公文缠身,忙的焦头烂额。
同时信中还透漏,西北的战事不容乐观,胡人继续东进,战火已经蔓延到整个凉州,夏侯渊和曹真忌惮北方鲜卑人偷袭,只能采用防守策略,紧守关中。
丁辰虽然很想率军去屠灭五胡,但是他知道曹操却有通盘考虑。
他在陈郡斗倒田氏的例子正在作为样板,曹操派出官员在天下逐步开展打压豪族的行动。
虽然是裹挟汹汹用民意打击那些麻木不仁之豪族,但是难说豪族们不会联合起来奋起反抗。
所以曹操要把所有军队布防在各州各县,以防豪族们狗急跳墙,起兵谋逆,此时的确不应该再抽调大军前去与胡人开战。
这就是攘外必先安内。
所以丁辰英雄无用武之地,他也不愿意回邺城去跟曹昂处理那些繁琐公文,以免给人留下揽权的口实。
在这王府里天天钓钓鱼,逗逗妞,不香么?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月过去,突然府中迎来了一位客人——吕布。
此前吕布一直作为三郡之主,坐镇荆南,可是自从联合丁辰攻灭江东之后再无战事。
吕布也就在荆南住了下来,每日教教义女铃铛练武。
由于吕琦母女都在邺城,他日子过的很是枯燥无味。
此番陡然听闻女儿怀孕了,他也好几年没见夫人与女儿了,于是让张羡上表朝廷,不再掌管三郡兵权,带着铃铛准备去往邺城。
走到半路,听说丁辰在陈郡,于是便中途拐弯来到了此地。
王府内的湖边,丁辰吕布两人坐在草地上,一人手中一只鱼竿垂钓。
从年岁上说吕布比曹操还要稍大一些,此时吕布头发胡须已经大数都白了。
只不过他武力出众,而且操心的事情比曹操要少的多,所以看起来身体比曹操要好。
“我不想去邺城你知道么?”吕布一边眼睛盯着湖面上的鱼凫,一边对丁辰道。
“为什么?”丁辰把鱼杆挑起来,发现鱼饵已经没有了,便撤回鱼钩,重新换上鱼饵。
吕布叹道:“回想起当年在虎牢关,老夫以一人独战十八路诸侯。
后来袁术、袁绍、张邈、陶谦、公孙瓒、孙坚、张杨等等那一票全都死了。
还得以存活于世上者,唯有老夫与曹操而已。
到了这个岁数,故人见面,不过是徒增悲伤罢了。
他曹操要是见不到我,或许还能多活几年。”
丁辰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派人把琦儿母女接到陈郡来养胎,您也不用去邺城了。”
“也可,”吕布微笑着突然一抖手,钓上来一条一尺多长的大鱼。
他哈哈大笑道:“说起来那些人谁都没有老夫有福气,包括他曹操。
这个岁数了,当个皇帝整天累的要死,还要满脑子勾心斗角,哪有老夫这般逍遥自在?”
“那倒也是,”丁辰附和道:“世人都贪恋权势,一路为了争名逐利不惜抛妻弃子,反而忽略了欣赏路边风景。
所以我便远离邺城那权力中心,多在此地每日钓钓鱼,听听曲儿,乐的逍遥自在。”
“这倒是奇怪了,”吕布笑道:“老夫是到了这个岁数才悟道的,你怎的如此年轻便大彻大悟了?
不过也好,远离纷争便没有烦恼。
铃铛,接着鱼,咱们中午炖鱼吃。”
吕布回身对远处草地上练剑的铃铛高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