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府。
贤太妃突然造访。
比起因儿子谋害太子,被软禁在王府的德太妃。
贤太妃的地位可是很高的。
陛下与雍王可谓兄弟情深,虽说雍王如今在朝中没有身兼要职,那也是因为雍王此人本身就无异于朝堂,反而更喜欢游山玩水。
因此,恭王府上下,对贤太妃甚是恭敬。
后院。
贤太妃见到了德太妃。
她正静静地坐在廊下,看着头顶的云卷云舒。
表情说不上是轻松,却也不见什么难过。
“来了!”德太妃没有看她,只淡淡的打了声招呼,“难为你还能想着我。”
贤太妃上前,在她旁边坐下。
有婢女送来了新茶。
给两人倒了茶,婢女悄无声息的离去。
贤太妃带来的两名婢女,亦是退的稍远了些。
“如今还能说得上话的,也就剩下咱们两人了。”
贤太妃捏起一枚果子,道:“良妃殉葬了。”
德太妃听说了此事,王府内的人也私下里说起过。
即便她无法走出王府,一些大的消息,总能传进这里。
而她,没能看到陛下最后一面。
良久。
德太妃幽幽开口,道:“其实陛下不曾亏待过我们。”
此话,贤太妃是赞同的。
她们说到底,都是家族的牺牲品。
为了攀附皇权,而入了宫。
亦是不甘心的寻常女子。
试图以各种底牌,来独得陛下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位置。
可惜,失败了。
说牺牲品,似乎有点不太对。
入宫,是她们资源的。
毕竟,帝王俊美绝尘,更是大昭天子。
哪个女子不想独得他的恩宠。
“只是入了那后宫,总有诸般的不得已。”
德太妃勾唇嗤笑,“他到底是最爱新帝的。”
吃过了被世家牵制的苦。
不想让最喜欢的儿子重蹈他的覆辙。
那位对很多后妃,看似冷漠的帝王。
却把所有的爱意,都留给了盛氏。
并延续到了新帝的头上。
他把一座没有世家独大的江山,交到了新帝手中。
后宫干净,独皇后一人。
甚至连后宫的那些太妃,都提前做好了处置。
不需要新帝操心一分一毫。
“至于我的儿子……”
德太妃抬手,悲哀的摸了一把泪。
故作坚强道:“哪里等在他的心里,占得一丝一毫的位置。”
“也是,我的儿子,天赋平平,看似精明,实则蠢钝。”
她不由得嗤笑,“半分都不像我。”
贤太妃:“……”
她觉得挺像的。
看似精明,实则蠢钝。
说的不正是她自己吗?
德太妃很直白的翻了个白眼。
“你在心里骂我。”
贤太妃:“不算蠢钝。”
俩人静静地互相看了良久。
最终先后移开视线,彼此嫌弃。
“端王府那位,还活着呢?”
德太妃语气中带着厌恶,“我那个蠢儿子死了,他这个始作俑者还留着口气。”
之前她并不知晓此事。
若是知晓,劝是不会劝的。
她会把儿子的腿打断。
让他一辈子瘫在府中,总部丢了命要好。
新帝正愁没机会清算这几个兄弟呢,他们居然想着亲手将把柄送上前去。
这位小太子没了又如何。
帝后照旧会有其他的子嗣。
但是,新帝却会借着此事,杀戮清算。
到那时,谁有命活。
丧子之痛,即便是太上皇仍在,亦是不会相劝半分的。
甚至有可能和新帝一起,大开杀戒。
“如今我只落得个被囚的下场,也算是好的了。”
德太妃似乎一下子看开了。
不然呢?
能如何?
“大昭可没有殉葬的先例,良妃也算是荣宠加身了。”
德太妃说罢,自己倒是先发笑。
贤太妃嗑着干果,“你认真的?”
是啊。
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荣宠加身。
“殉葬,葬的是远离帝陵的妃陵,而且还是独自下葬的。”
这也就失了殉葬的意义。
说到底,陛下对良妃,更多的是多年陪伴的情分。
“你说,良妃一生无子,是不是……”她莫名觉得此事不单纯。
德太妃勾唇。
没忍住,到底是给了她一个白眼。
“贤太妃,你的贤良淑德呢?”
“宫里孕育皇嗣的什么出身的都有,陛下如何就容不得良妃有孕?”
“良妃没有强悍的外戚,一身荣辱皆系于陛下。”
换了个姿势,侧身看着贤太妃。
笑道:“她是自身的问题,我协理后宫的时候,差人翻看过太医院有关良妃的医案。”
贤太妃点头,“那便是我相差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
一杯茶很快凉了。
德太妃也不嫌弃,喝了下去。
“你来到底作何?”
贤太妃眨眨眼,“寻你说说话而已,两府离的也不远,其他的姐妹都居于京郊行宫,无聊了。”
德太妃能说什么。
她也无聊。
戴罪之身,府中上下虽未曾苛待她,却也无人与她说话解闷。
通常,她在廊下一坐便是一整日。
“日后常来陪陪我吧。”
德太妃难得露出脆弱的神情。
这漫无止境的日子,真的太容易摧残人的心智了。
如果无人来陪她说话,不知何时她就要疯了。
贤太妃不免生出些怜悯之情。
“会的。”
“今日可你陪你用膳。”
贤太妃说着,交代身边的婢女回府说一声。
午膳时分。
两位太妃刚刚落座。
贤太妃身边的嬷嬷快步入内。
“太妃娘娘……”
附身在她耳畔低语一番。
贤太妃面容诧异。
待身边的人推开,她道:“你心愿得偿了,端王已经亡故。”
“旧疾发作,没有挺过去。”
德太妃微楞,随即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
“喜事临门,今日咱们俩得喝两杯。”
遂招呼身边的人去拿酒。
贤太妃淡淡道:“你的月例够吗?”
“够啊。”德太妃笑的很开怀,“府内的人可不敢克扣我,而且我母亲那边也贴补了我一些,足够我余生花用的。”
酒上来,她先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喝下。
“那病秧子早该死了。”
“每每想到他,我都恨不得剥了他的皮。”
虽说母子关系比较生疏,可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就这样被人设计身死。
她如何能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