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生来的时候,便看见这番情景。
身姿英挺的男人一身飘逸的白衣,抱着一个简陋的灰黑色酒坛子,冒着越下越大的雪在梅花树下穿梭,发上肩上都落了雪。
而清璿却浑然不知,似乎感觉不到冰冷,专注而肃穆地把梅花蕊上的那一抹白色,拨入酒坛子之中。
两个婢女站在庭院的里看着,满脸愁容,却无可奈何。
因为清璿根本就不让她们靠近,也不让她们帮忙。
见着景生来了,两个婢女这才如释重负,得到景生的指示,躬身退了下去。
婢女走后,景生并没有上前去帮萧临渊,在那两个婢女站立的地方,他自己站定了来,就那样安静地守在那里,看着清璿忘我地采集着梅花尖尖上的落雪。
他心里明白,清璿这是想念那一杯茶了。
或者是,他想念的,是那个采集梅花尖上白雪泡茶的那个人。
自从离开京城之后,那个从来不知道怎么酿酒、怎么泡茶的清璿,开始用很多的时间去琢磨,酿出来的酒,和她酿出来的味道越来越相似。
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泡出来的茶,香味和入口的味道也和她泡出来的越来越相似。
酒可以酿出来,茶可以泡出来。
景生不知道清璿有没有觉得越发悲凉,就算他可以酿出来和她一样的酒,泡出来和她一样的茶,但是,却找不回一样的她了。
时光最残忍,带走了时间,带走了很多人,却独独留下了清璿。
被抛弃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
傅悦君似乎记得很多人,但是都不记得当初那个乖张暴戾的清璿了。
景生说不出此刻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只能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清璿乐在其中。
清璿似乎已经很少有这样的快乐了,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天突然想起来采集这雪花。
世事变迁,人心难测。
第二日,傅悦君和靳霆枭便打算离开这里,去找薛故他们了。
他们临走时,天上烟花炸响,傅悦君抬头看了一眼,嗓音沙哑地说:“皇城的烟花,年年相似,绽放为谁,年年不同。”
话里,多少惆怅。
“郡主。”
清璿想到昨晚一幕幕,又想到未来种种艰难,心中不禁五味杂陈,一时喉咙哽咽,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深深一拜:“临别之时,也无物可赠予,清璿惟愿郡主殿下从此平安喜乐,万事顺心。”
“你昨晚煮的酒很好,对我说的话,也很好。”傅悦君也深知此次一别,他们都将各自奔赴自己的战场,各自去走各自的路,从此千山万水,也许此生都不能再见。
她轻轻地扶起她清璿,微笑:“愿君一路平安。”
清璿却是轻轻一笑:“你呢?”
“至此一别,只怕此生不得再见,朝华在千里之外,也会为你祈福,只愿你一生幸福,平安顺遂。”傅悦君压抑着声音,尽量让自己平静。
“他日若见,希望你我容颜不老,身份不变,心平静气,朝华仍旧,清璿仍旧。”
曾以为,即使天各一方,相见时,依然能相视一笑,可如今,终究是慢慢走到了再难相见的地步。
“这世上唯一能仍旧的,唯一能不变的,就是一个变字,郡主想留住不变,恐怕难以如愿。”清璿似乎是没有受到影响,目光仍旧十分温和。
傅悦君点头,再度执手一拜:“自此别后,年年岁岁,平安顺遂。”
料想此后年年,多是惆怅。
再无相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