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太后是大清朝母仪天下的皇太后,别人自然不敢这么说,可对于慈禧太后来说,人生的支柱全部倒塌的滋味,也不好受。
“她选择入宫,选择承帝宠,想要成为人上人,便要承担这样的代价。”兰贞夫人幽幽地说,她已经是垂暮之年了,大半身子即将入土,已经对过去那些恩恩怨怨都释怀了。
傅悦君目光穿过厅堂的花廊,看向摆放在中间的瑞兽小炉,那上面徐徐冒起白色的青烟,她的目光如同那青烟一般,浮现了一些白茫茫的青烟。
在这如同青烟缭绕的眸光之中,傅悦君寡淡的笑道:“每个人这一生,都会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而付出相应的代价,天命便是如此,谁都难逃天命。”
“可你忘了,若不是长姐,我也不至于沦落至此,我本该,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兰贞老夫人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平躺着,语气倒是淡淡的,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可是傅悦君能够感觉得出来,兰贞老夫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怨恨的。
原本兰贞是可以嫁得一位如意郎君,倚门嗅梅,红袖添香,耳鬓厮磨,与夫君互相切磋诗词文章,共同研砥钟鼎碑石,倒也美哉。
但是这样的人生,却因为一朝入宫被毁去,谁能甘心?
莫说兰贞夫人,便是换成傅悦君,都是未必能接受的,只是她这个人,若真得了这样的下场,是必定要竭尽所能去扭转的。
傅悦君不会委屈了自己。
但是兰贞夫人不同,她只是个娇宠大的小姐,只懂得制香绣花,她离开了父母,身边带着一个尚未断奶的幼女,她能够去哪里?
兰贞夫人能够活下来,都实属不容易了。
“老夫人应当早早释然,毕竟这天下,比老夫人苦的,大有人在。”傅悦君语气温雅的劝着,就好比她和靳霆枭。
傅悦君说自己苦,但不敢在靳霆枭面前说自己苦。
因为靳霆枭比她更苦。
老夫人终于舒心的笑了出声:“你这丫头,倒是看得远些,我这没见过世面的老婆子,在你面前倒是不敢打诳语了。”
“若是你再早生些年头,长姐也不至于如此,她显然比不上你。”老夫人这眼睛多么毒辣呀,一眼就看出来傅悦君非池中之物。
“大清亡了,长姐受到万人唾骂,我活了一把年纪,也活够了。”
“活到这把年纪,不曾想,还能够在这里见到亲人,想来也是天意吧。”
老夫人将整个人都缩进了毯子里,目光依旧在白烟之上,飘乎乎的,朝着傅悦君摆了摆手道:“九丫头,你且回罢,老婆子我累了。”
“是。”
傅悦君点了点头,退出了阁楼内,在她关上小门的时候,又听到那婉转缠绵的留音机声音响了起来。
戏子言醒了醉世人清朝钟哀了西太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道三声万岁,却是万里河山震颤,穿透千百年。
千万人的高呼,千万人的呐喊,千万人只为那高坐龙椅身披黄袍的人而匍匐在地。
好不庄严也!
你道是大清帝国盛世,却原来经不住洋人一发枪炮。
天朝上国,一朝梦散,东方天堂,岌岌可危。
那是美丽的罂粟花倾倒众生的战争,那是无双的东方花园付之一炬的挽歌,那是上帝在这神州大陆说了一出不合时宜的神话,那是铸造出海上铜皮铁骨却遭挫骨扬灰的一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