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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下!”段祈煜朝众人看了一眼,目光冷的要冻死人,侍卫们原本已经要上前去拿文锦绣,被他的目光一看顿时吓得腿脚发软起来,皇帝眉心拧成了疙瘩,烦躁地摆摆手命他们下去,朝韩忠瞪了一眼:“还不请太医给太子看伤!”

韩忠忙应了一声要退下,段祈煜冷声阻止了他:“不必了。”

他将风刃捡起,风刃刚刚伤了他的手,可是刀刃上却不见一丝鲜血,刀柄上的花纹因为见了血的缘故显得更加明亮,他眸子微微眯起,将匕首握紧了看向慕翎宇:“七皇子,这笔账该怎么算?”

慕翎宇一愣,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段祈煜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这是你南离的兵器你不会不认得吧,南离三大宝器之一的风刃,极具灵性,没有主子的命令绝不会轻易出手,刚刚这情况,七皇子是想刺杀孤么?”

慕翎宇喉头一紧,慕蓠裳看到段祈煜为了“保护她”而受伤,心中更是确定了他爱着自己的事实,快步扑了上来,指着文锦渡怒声道:“煜哥哥,是她,风刃是她的兵器,她要杀你!”

没有人怀疑她的话,因为谁都清楚地看到了那风刃是从文锦绣手里飞出来的,说她要杀段祈煜根本没人怀疑。

文锦绣眼中闪过冷意,她刚刚明明没有要使用风刃的念头,可是风刃却自己出现了,没有主人的命令,风刃绝不会轻易出现,这么说来,她根本不是风刃的主人?想到那风刃刚刚在段祈煜手里的模样,她心头一沉,有人要借着她的手杀了段祈煜?

她冷冷朝慕翎宇看了过去,风刃是他给的,可是她自始自终没有要过这把匕首,它是怎么到自己身边的?除了它的主人,她实在不知道有谁能有这样的本事,慕翎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想到他从一开始告诉自己父母是被段祈煜杀死的,她心中划过一丝明悟,他从一开始的目的,便是要自己杀了段祈煜!

“煜哥哥,她要杀你,这个贱人该死,请你立刻下令杀了她!”慕蓠裳双目赤红盯着文锦绣,恨不能立刻一剑杀死她,段祈煜随手从一旁的侍卫身上抽出一把剑指向她:“蓠裳公主,孤说过,孤自有定夺。”

慕蓠裳被他的剑吓了一跳,不由后退两步,慕翎宇将她一把拉到身后,面色沉了下来:“太子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段祈煜冷哼一声,手中剑挽了个花,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他声音仿佛从地底挣扎而上:“南离的匕首伤了孤,难不成七皇子觉得此事可以就此揭过?这是觉得我大月好欺负?还有,京中凶杀案还未有个结果,七皇子就这么急着离开,莫不是心虚?”

慕翎宇喉头一紧:“你!”

“还有,孤与七皇子之间的账还未算清,这时候也该好好结一结。”段祈煜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原本他是不打算赶尽杀绝的,毕竟慕翎宇是个人才,做了许多过分的事,但他也利用了他,可是刚刚他竟想让文锦绣杀了他,可想而知他若是死了,罪名一定是她担着,依照皇帝的性格,定然是不会让她那么轻易死去的,慕翎宇打着的就是这个主意,简直罪无可恕!

慕翎宇手指瞬间变得冰冷,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今日就要失去什么东西一般,他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锁魂笛,感觉到那笛子温润的触感,心中才稍稍安定下来。

“太子殿下说的什么,我并不知道,京城凶杀案乃是皇后娘娘亲自审问的结果,难不成太子是怀疑皇后娘娘?”慕翎宇脑中很快想出了应对之策,这件事既然是皇后定的,段祈煜若是说那结果有问题,就是在怀疑皇后,这是对皇后不敬,若要重新审理,除非皇后开口,可是依照皇后与太子的关系,她是绝对不会开口帮他的。

他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好在之前做的许多事段祈煜并不知道,他对自己和慕蓠裳联手的摄魂术十分有把握,更何况那雾珠确确实实融进了段祈煜体内,他不信他没有受到影响,此时只当他是有所察觉,影响小了些罢了,只要再给他些时间恢复修为,定能完全把控住他,在此之前,他和慕蓠裳都不能出事。

段祈煜眉梢一挑:“七皇子,京中凶杀案的事先放到一边,孤要跟你清算的是你企图用摄魂术伤孤性命,谋大月江山的罪过!”

他话音一落,慕翎宇面上神情顿时僵住了,刚刚松了几分的面色又变得凝重起来,慕蓠裳也完全被眼前的情景吓到了,段祈煜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皇帝面上也露出惊骇之色,在座的人无一不惊讶,皇后眼中多了几分兴趣,身后的邬笃也出了一身冷汗,他都没有看出来,段祈煜是怎么知道的?想到之前在他身上发现的一丝强大精神力,他顿时低下了头,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却不敢去触碰。

文锦绣朝他看过去,他的身影正好挡在她身前,将所有人都与她隔绝开来,她微微垂目,目光落到他滴着血的手上,心头蓦然划过一阵刺痛,再看到慕翎宇发白的脸色,心中更是冷的发颤,慕翎宇一直都在利用自己,她现在才明白,他只是拿她当作杀人的利器而已。

面上泛起一阵阵冷意,她知道这种场合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便安静地垂首站在段祈煜身后,就凭他几次三番护着自己,凭慕翎宇对她的利用,她就能断定,当年的灭门案绝对不是段祈煜做的。

段祈煜余光瞥到她松了口气的脸上,唇角微微勾起,步子微微移动几分将她挡住,双目中闪出凌厉的光芒,极具压迫感:“七皇子,孤在南离三年,你多次使用摄魂术妄图将孤改造成你的傀儡,这笔账你认是不认?若不是孤还残存一丝理智,此时怕是早就被你的阴谋所害,你借助孤的力量谋求大月江山,其心可诛!再有刚刚,风刃乃是南离宝器,如何会无缘无故伤人,七皇子身为它的主人,是不是该给个解释?”

慕翎宇额头渗出一层薄汗,面上极力保持着镇定:“太子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南离皇室虽然懂得一些奇门异术,也知道这摄魂术如何使用,但何曾对殿下用过?再有,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风刃是本皇子的兵器?殿下这般贸然说出这样的话,是对南离极大的不尊重,难不成你们大月就是这么对待远客的吗?”

若是没有之前慕蓠裳做出的丑事,兴许他这么说会让众人觉得有些挂不住,但慕蓠裳做了那样的丑事,又试图毁坏太子的名声,众人心中已经对南离的印象差了许多,此时又怎么会管段祈煜说话是不是过分了?再说,他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啊!

段祈煜冷笑一声,他早就知道慕翎宇不会认,摄魂术这种事,用的好的话根本一点迹象都没有,之前邬笃都没有查出来不对,可见慕翎宇的本事足够,加上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地将文锦绣换了个身份,他的确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但是有一句话说得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难不成他真的以为天下没有比他更能耐的人?

他掂了掂手中的风刃,眸子微微眯起:“确实是上好的兵器,原本给清音用也使得,只不过这兵器终究是个煞物,她也不需要。”

他说着朝文锦绣笑了笑,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朝她双耳打过一道内力护着,随后手中运起内力,只听刚刚才安静下来的风刃又立刻开始嗡鸣起来,声音逐渐加大,众人甚至都感觉到了刺耳,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慕翎宇心口开始传来一阵阵的激痛,直疼的他面色发白,嘴唇发青。

“咔嚓!”

只听一道清脆的响声传来,嗡鸣声戛然而止,段祈煜手中的风刃已经断成了两截,慕翎宇喉头猛地涌上一阵腥甜来,他强行压了下去,腹中传来一阵阵火烧似的疼痛。

段祈煜毁了风刃,抬眸见他仍旧强忍着不肯倒下,眼底划过一抹诧异,随后淡淡一笑,将断了的风刃丢到一旁,慕蓠裳则被眼前的情形吓傻了,南离三大宝器之一的风刃,就被他这样毁了?

她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忙扶住慕翎宇:“七哥,你怎么样?”

慕翎宇将胳膊从她手中抽出,神情淡漠:“无事。”

他不能被人看出受了内伤,风刃是认主的兵器,与它的主人血脉相连,它受了损伤,作为它的主人他自然也遭到了反噬,但现在绝对不能表现出来,否则风刃是他的兵器这件事爆出来,他想要完好地离开大月皇宫就更不可能了。

他神情微冷:“太子殿下,哪怕这风刃差点伤了你,可你也不该这样随意毁了我南离至宝,你口口声声说是本皇子的错,可是众所周知,认主的兵器与主人同气连枝,若风刃真的是本皇子的兵器,本皇子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吗?”

他话音刚落,段祈煜就轻轻拍了拍手:“不错不错,有骨气,倒是能忍住这反噬之痛,只不过有些事不是七皇子你嘴硬就可以解决的,这些事孤若是没有证据,如何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皇帝蹙眉看了几人一眼,眼下的情景越发的混乱了起来,众人心头也止不住发寒,原本只是慕蓠裳失贞这样的事,不想却牵出了四皇子,更没有想到的是,太子殿下重提京城凶杀案,现在又扯出南离摄魂术,甚至还有三年前的往事……这一连串的变故,简直让人目瞪口呆,不知该说些什么,看到慕翎宇的脸色都变了。

多讽刺,今日原本是迎接他们的宴会,却接二连三爆出丑事,若是南离皇帝知道,恐怕都得立刻气的归西。

慕翎宇不敢妄动,他说的硬气,身体却早就撑不住了,只是僵着一口气罢了,段祈煜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淡淡抬手吩咐道:“去请弗安方丈来,还有,去大殿将南离使臣带过来,省的说孤冤枉了什么人。”

他话音一落,韩忠便接到了皇帝的示意,快步朝外走去,众人都不敢多说什么,生怕这个时候再引火烧身,皇帝眯眸打量着段祈煜,目光在他身后的文锦绣身上停留片刻,眼中划过一抹暗光,四皇子面上极快地划过一丝阴沉,随后消失不见。

韩忠很快回到了大殿,身后跟着十几个南离使臣,看到慕翎宇和慕蓠裳的模样,众人心头都是一颤,想起刚刚宴会上那宫女说的话,他们心中隐隐有了猜测,然而看到皇帝铁青的脸色,都默契地不敢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皇帝阴沉着脸让人看了座,一个南离使臣扫视一眼,最终硬着头皮上前问道:“不知大月陛下请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他们来之前还以为是商议慕蓠裳的婚事,然而眼下的情形,哪里是那样的好事?

皇帝冷哼一声,众人心头又是一跳,这时门口缓缓走进一人来,他穿着一身青灰色僧袍,手上握着一串佛珠,不急不缓走了进来,面色无喜无悲,眼中也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皇帝的脸色顿时激动起来,腾地站起了身子,皇后手指也迅速收紧,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多么激动的模样,所有人都一眨不眨地盯着走进来的僧人,不由自主带了肃穆之情。

“弗安!”

皇帝的声音压抑着,眼中露出的惊喜怎么都掩盖不住,弗安方丈多年不曾进宫,他费尽心思去请也无法请的他出来,他当初离开时才四岁,如今都已经过去了十多年,若不是有人每年都会画一幅他的丹青给他,他都要忘记这个侄子的模样了。

“阿弥陀佛,陛下安好。”

弗安方丈十分平静地行礼问安,皇后看到皇帝的模样,再一次冷笑一声,弗安方丈看到她,眼中微微一动:“娘娘圣安。”

皇后点了点头:“多年未见,方丈可好?”

她虽面色淡然,说出口的语气也是十分淡然,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明显是激动的,当年皇后与弗安方丈的父母情谊似海深,面对这唯一的遗孤,她就是再冷情也不由多了几分怜惜,更何况因着皇帝做的事,她对弗安方丈又多了几分愧疚。

弗安方丈双手合十微微行礼:“劳娘娘挂心,一切皆好。”

“快,快给弗安方丈看座!”皇帝忙吩咐一个小太监,好不容易再见到他,他心中激动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弗安方丈淡淡看了他一眼,又行了一礼:“阿弥陀佛,贫僧今日来乃是应太子殿下所托,前来查清一件事情。”

他没有坐下,淡淡转向段祈煜:“太子殿下所说之事,贫僧皆已准备好,今日便可使真相大白于天下。”

他说着看向他的手,眉心微微一动,随后叹了口气:“风刃所伤,伤口难愈,殿下该小心些才是。”

段祈煜浅浅一笑:“不必挂心,小伤而已。”

他虽如此说,弗安方丈却并不在意他说了什么,直接朝他走了两步,握住了那只沾满鲜血的手,眼眸微闭刚要说些什么,段祈煜已经将手抽了出来:“我欠你太多,一点小伤,不必你耗费精力为我疗伤。”

皇后听到这话,眼底极快地闪过一抹震惊,皇帝则面色刷地一下白了,下意识握紧了椅子的扶手,韩忠忙扶住了他的胳膊:“陛下,小心龙体。”

弗安方丈眼底也有些震惊,却没有多问,微微叹了口气:“什么欠不欠的,总敌不过一个甘愿。”

听出他话里意有所指,段祈煜垂下眸子,随后抬眸一笑,却是转移了话题:“今日的事劳烦方丈了,此间事了,孤许你一个心愿,不论什么,都会尽力帮你办到。”

弗安方丈微微一顿,随后浅笑点头:“好。”

南离使臣奇怪地看着突然走进来的和尚,面上都带了几分薄怒,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把他们晾在一边却跟个和尚叙旧?这和尚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他一来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简直是打了他们的脸!

慕翎宇手指攥紧,他是知道弗安方丈的声名的,不然也不会让玲珑去阻止他,原本已经得到消息说他遇刺身亡,可是他却好好的出现在这里,他又一次失算了!

慕蓠裳呆呆地看着弗安方丈,她并不像慕翎宇那样对大月进行过彻底的了解,即使了解也绝不会在意一个和尚的事情,因而现在看到弗安方丈,下意识露出鄙视的目光:“煜哥哥,你叫他来干嘛?”

她话里的鄙视意味极重,大月众人听到之后,眼眸不由眯了起来,段祈煜眼底划过一道寒芒,全然不似刚刚面对弗安方丈时有些无措的模样:“怎么,蓠裳公主对孤请来的人不满?”

慕蓠裳面上露出不满,在她看来,刚刚段祈煜帮她挡刀的行为就已经说明了心里有她,所以现在自然而然地对他使出几分小女儿的娇态:“不过一个和尚而已,能做什么?”

她话音一落,大月众人不由对她怒目而视起来,南离使臣却觉得她说的没错,眼中都露出赞同之色,刚刚韩忠去请的不光是南离的使臣,还有大月一些重臣,现在听到慕蓠裳这门贬低弗安方丈,众人面上都露出怒色,若不是顾忌她公主的身份,早就有人上前去给她点教训了。

段祈煜抬手止住了众人即将爆发的怒气,声音极淡:“弗安方丈乃是我大月最为尊贵之人,连父皇都不会给他难堪,南离公主,你这般鄙视大月的贵人,是觉得你比任何人都高贵么?孤倒是忘记了,忘记了公主自以为是的本事炉火纯青,指鹿为马的能力出神入化。”

大月之人听了他的话,刚刚还压制不住的怒气立刻消散了大半,这话直戳慕蓠裳的痛楚,自以为是,是说她自以为是的认为段祈煜心中有她,不顾廉耻也要贴上来,指鹿为马是说她明明跟段祈烨有了苟且,却还妄图推到段祈煜身上,这两句话直说的她面色发白,嘴唇都颤抖起来。

南离使臣来得晚些,不知道刚刚殿内发生了什么事情,有大月人十分“好心”地将事情经过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直说的他们面红耳赤,这才堪堪作罢。

文锦绣有些疑惑地看了段祈煜一眼,他这是在维护弗安方丈?她目光落到弗安方丈身上,他站得笔直,身量比段祈煜略低一些,二人站在一起一个气势凌厉,一个浑身散发着温润之气,看似是两个极端,却又带着莫名的和谐,她眉心微微蹙起,一个不靠谱的念头顿时朝她脑中涌来……

慕翎宇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只想一掌拍死慕蓠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咬了咬牙:“太子殿下,好好的请弗安方丈来做什么?”

段祈煜冷哼一声,他的异术此时不能展现出来,要不然还能轮到慕翎宇说话?他朝影卫摆了摆手,影卫立刻上前压住了慕翎宇,慕翎宇没了修为,原本武功还在,可是刚刚段祈煜毁了风刃的时候他受了反噬,现在站在这里都是勉强,又怎么敌得过他的影卫?

南离众人一看到他被压住,顿时都坐不住了:“太子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这样对我国皇子动手动脚,难道大月是要仗势欺人吗?”

“就算是在大月皇宫,也不能这样折辱我们南离的皇子!”

“对!”

……

段祈煜眸子微微眯起,皇帝重重一拍桌案,立刻围进来两队侍卫,刷拉拉地抽出长刀,刚刚还说得起劲的南离大臣顿时住了口,皇帝冷哼一声:“朕还未向你南离讨公道,你们先七嘴八舌聒噪起来,若是查明慕翎宇伤我大月太子,哪怕倾尽全国之力,也要让你南离跪地道歉!”

自从这些使臣见到皇帝,还没有见他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不由都吓了一跳,慕蓠裳更是吓得不轻,偷偷瑟缩着往后躲,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铃铛。

慕翎宇被人压制着一动不能动,胸腹里一阵阵的绞痛几乎快要将他整个人淹没,他倔强地咬着牙不肯发出一声呼痛的声音,段祈煜将折成两段的风刃捡起,用刀刃在慕翎宇指尖划过,他指尖迅速冒出一阵阵的血珠来,一点点朝地上落去,然而刚刚落到半空,那血却像是有了方向一般升起,朝着大殿中央飞去。

众人都顺着血滴的方向看去,只见大殿中央弗安方丈身上漫处一层淡淡的银芒,那血正是朝他的方向飞去,他面前很快出现了一个带着银光的圆圈,慕翎宇的指尖血渐渐融进那圆圈之中,一点点显露出画面来。

慕翎宇被眼前的情景惊得忘记了反应,这是他替段祈煜修改记忆时才会出现的圆幕,弗安方丈怎么可能会?

他压下心头的惊骇:“你,你是什么人?”

没有人回答他,弗安方丈面前的圆幕一幕幕显现出他替段祈煜修改记忆的场面,甚至还有他与慕蓠裳合谋的样子,只不过这圆幕没有声音,只能从显示出来的情景上看出他们在做什么,他身上的温度一点点变得冰凉,他谋划了多年的计划,就此夭折了。

慕蓠裳也没有想到他们会的东西弗安方丈也懂得,她双腿发软地倒在地上,目光落到被压制着的慕翎宇身上时,划过一道阴狠,不动声色朝他挪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弗安方丈身上的银光渐渐黯淡下来,他面上也开始泛起苍白,段祈煜眉头皱紧,轻轻扶住了他的胳膊,一道蕴含着光力的内力一点点朝他体内涌去,弗安方丈没有拒绝他的好意,闭着的眼没有睁开,面上却带出几丝淡淡的笑意,淡的几乎看不出来。

圆幕逐渐变得黯淡消失,众人都傻傻的回不过神来,就在众人以为这就完了的时候,弗安方丈手中的佛珠却突然朝慕蓠裳抛去,她一时不备被佛珠打了个正着,啊地惨叫一声,手腕上的铃铛却开始不住晃动起来,发出一阵阵细碎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哭声与惨叫声。

段祈煜手中的内力更加快速地朝弗安方丈体内涌去,他心中隐隐猜出他要做什么,因此当看到那铃铛上红光大盛,并且从中引出一缕缕红色的雾气时并没有多少惊讶,倒是皇帝等人吃惊不小,都忘记了呼吸。

那些红色雾气一缕缕朝佛珠中涌来,直到铃铛变成银色,那佛珠才重又回到弗安方丈手里,他慢慢睁开双眸,先是感激地看了段祈煜一眼,随后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多谢殿下相助,使得冤魂得以超度。”

众人都是一愣,不明白他这是说的什么意思,皇帝皱起眉头:“弗安,你刚刚……”

“回禀陛下,这些皆是京中凶杀案的冤魂,因受摄魂铃所害,无辜身死,精魂都隐于铃中,因着怨气深重,才使得摄魂铃威力无穷,如今这些冤魂已尽数被贫僧收于此佛珠当中,待回到寺内,贫僧会办一场法会为其超度。”

弗安方丈淡淡开口,慕翎宇心口越发火烧的厉害,看着段祈煜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气恨,他没有反驳皇后的话,也没有要重新审理那件案子,却使得众人都明白了文锦绣是冤枉的,真正的凶手是慕蓠裳,他再也忍不住,噗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

段祈煜冷笑一声:“七皇子,你口口声声都是清音害了那些人命,可是众人都看的清楚明白,那些冤魂乃是从蓠裳公主的摄魂铃中涌出,你们兄妹二人心怀不轨,伤孤事小,伤了我大月十几条人命,此事绝不能就此轻易揭过!”

“太子殿下说的是,依臣看,应当立即修书一封,让南离给我们一个交代!”

“没错!南离这样对待我们大月,说不定谦王殿下也是被她所迷惑,这样的妖女残害百姓,如何还有资格成为大月的王妃?”

“南离欺人太甚!”

大月大臣们都抑制不住浑身的怒气,他们本来就不喜欢南离,只不过看在停战的份上才给了几分面子,不想他们竟然如此算计他们,若不是段祈煜智谋过人,他真的被慕翎宇控制的话,大月江山岂不是要姓慕?

还有慕蓠裳,害人不浅还想嫁给段祈煜,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皇帝冷眼看着这一切,一双阴戾的眸子转向慕蓠裳:“蓠裳公主,你最好给朕一个交代。”

这几个字他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文锦绣默默垂眸,听到他的话心中不由划过一丝笑意,皇帝还真是会挑软柿子捏,他若是问慕翎宇,慕翎宇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托词,可是慕蓠裳就不一样了,草包一个,心狠手辣是有,可是却没有慕翎宇的淡定从容以及足智多谋,逼问她比问慕翎宇容易多了。

慕蓠裳被弗安方丈的佛珠打了一下,正是浑身都疼的时候,听到大月大臣的话脑中一阵阵发懵,等看到自己手腕上的铃铛已经回归银色,而且表面已经有了裂纹的时候才知道事情败露了,又听到皇帝问话,浑身立刻颤抖起来,一骨碌爬起来向后缩着:“不,不是我,不是我!”

她一个劲儿向后缩着,皇帝目光却是越发阴冷,她此时才知道害怕,若是这件事传到南离,父皇一定不会饶了她的,她向后退着,却猛然撞到了慕翎宇。

她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回眸看了一眼,立刻尖叫出声,指着他道:“是他,是他让我做的,他要修改煜哥哥的记忆,所以让我帮忙,是他要我做的,我是无辜的,我是被他逼迫的,陛下你信我,我是被逼的!”

她边喊边落下泪来,慕翎宇指甲都嵌到了肉里:“闭嘴!”

“不,是你逼我的,是你要害人,是你要我去杀人的!”慕蓠裳愤恨地指着他,文锦绣看着这二人的模样,心头不由有些烦乱,平心而论,她虽恨他们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推自己出来顶罪,可当真的看到他们狼狈的模样时,心中却并没有多么痛快的感觉,只觉得可笑,或者说可悲。

段祈煜看到她的表情,心头微微一动,不动声色地将她的视线挡住,不让她看到这二人的模样,文锦绣眸子微闪,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慕翎宇气恨地咬了咬牙,段祈煜他一直就知道,或许从自己第一次对他进行摄魂术的时候他就清楚,可是他何其能忍,竟足足隐忍三年将自己引来大月,又一直没有发作,直到耗尽自己浑身的修为,甚至连文锦绣被换了身份他都——

不,不对!

他猛然抬起头来,他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为什么会任由自己将文锦绣抓去,任由自己毁了她的至纯血脉,换了她的身份?

“你一直都在利用我!”

他终于想明白这些事,咬牙看着段祈煜,段祈煜眼底划过寒芒,神情极为无辜:“孤何尝利用过你?当初孤在坪洲遇刺,为何会到达南离?七皇子,当时你可是一直在暗中注视着一切,趁机将孤带去南离,这是孤在利用你么?”

他说到这里,众人心头都明白过来,怪不得段祈煜会三年没有行踪,原来是被慕翎宇有目的地带到了南离,三年受尽苦难,他竟然好意思说是段祈煜利用他?还能不能再无耻一点?

“你说孤利用你,南离摄魂术有谁能逃得过?孤犯得着赔上身家性命来利用你?”段祈煜说的极其诚恳,仿佛他十分无奈一般,众人闻言都点了点头,慕翎宇手指攥紧,他说的明明不是这些!

段祈煜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眼中寒芒闪烁的更加明显:“再说,孤利用你做了什么?从始至终都是你们在挑战孤的底线,真的当孤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吗?”

慕翎宇喉间的话一顿,他能说什么?他能说段祈煜利用自己换了文锦绣的身份吗?若是说出来,凭皇后的聪慧定然能猜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若是知道了,大满也就知道了,那他之前做的一切岂不是没了意义?

他现在才知道,段祈煜一开始打着的目的就是在此,不着痕迹地换了文锦绣的身份,成功将她从容家的视野中解脱出来,至纯血脉掺了杂物,哪怕容家人有通天的本事都无法找出她的行踪,何况还换了容貌记忆,碰到会读心术的都不必担心,他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终究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他目光落到段祈煜身后的文锦绣身上,忽然笑了起来:“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段祈煜,你真狠!”对自己狠,对她也狠,可惜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不,他什么都没做,只用了一条命便引得他做了这一切,可惜这条命还被他救了回来,多可笑!

段祈煜淡淡看着他,唇边划过一抹冷酷的笑意,是他设计的又怎样?谁能想到他以命为赌注,设计他一个南离皇子呢?慕翎宇以为这是结束,可是这仅仅是个开始罢了。

慕翎宇看到他的模样,心头又是一阵翻涌吐出血来,却没有注意到慕蓠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挪到了他身旁,他抬眸看着段祈煜:“你——”

一个你字刚出口,腰腹间却猛然一痛,他不由低下头看了看,只见自己腰间不知何时插了一把匕首,慕蓠裳正握着风刃的刀刃,见他看过来像是疯了一般拔出刀刃,又一下一下戳在他胳膊上,背上:“是你逼我的,是你的主意,煜哥哥,我杀了他将功补过好不好……”

慕翎宇被影卫压着无法反抗,慕蓠裳像是疯狂了一般,手上被刀刃划出鲜血,她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慕翎宇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血花不住地溅出来,将她脸上身上都染了鲜血,众人都被眼前的情景吓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没有人去拦。

文锦绣眉头拧起,她对他们虽然失望,但却并不想要慕翎宇死,然而等她想要上前求段祈煜阻止慕蓠裳的行为时,慕翎宇腰间的笛子却突然蓝光大盛,门外忽然刮起一道强烈的风,咣当一声吹开了紧闭的殿门,一时间殿内桌椅都开始摇晃起来。

段祈煜一把将文锦绣遮严实替她挡住这阵狂风,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闪过,握着风刃的慕蓠裳一下子被甩开两丈远,扑通一声撞倒在大殿的柱子边晕了过去,那黑色身影速度极快,一眨眼的功夫殿内便恢复了宁静,众人朝慕翎宇看去,只见刚刚还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慕翎宇已经不见踪影,只有满地的鲜血证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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