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是你害的,慧儿上午还好好的,就跟你到后花园玩了一会儿就死了,一定是你!”
文锦织霍然站起身,指着文锦绣道,她双目中带着怒火,吴氏仿佛受了打击一般,神色凄婉:“我可怜的孩子,才没了亲娘,这叫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柳妹妹,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好好照顾她……”
一旁的世家贵妇们见状忙上前劝道:“世子妃节哀啊,这件事不是您的错。”
“是啊是啊,六小姐身子一向健康,没病没灾的怎么会好好的就去了,一定是有人下了毒手,真是黑了心,连这么小的孩子都害!”
“就是,六小姐吐了黑血,一看就是中毒了,不知是什么人这么狠心,下这样重的剧毒!”
吴氏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声音哽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她到后花园来玩,如今出了这样的事,都是我的错……”
文锦绣眼中隐着怒意,但头脑却十分冷静,吴氏对江慧纵然不是真心,但绝不会害她的性命,一来江慧死不死对她都没有影响,反而好好教导她,日后也能给自己挣些利益,顺便还能博个贤良的名声,二来这个当口,如果江慧死了,她定然会被人怀疑,所以她不会下手毒害江慧,可是她刚刚查探过文锦织和嫡夫人的内心,毒也不是她们下的,难道是江慧自己不小心沾上了毒?
文锦织见文锦绣不说话,打定了主意她是心虚,怒道:“四姐姐,你若有什么不满的,冲着大人来就是,何必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亏得慧儿还拿你当姐姐看待,你怎么可以下手害她!”
碧雨气道:“小姐何时害过她!”
“哼,刚刚所有人都看到了,园子里只有她和慧儿在一起,慧儿出了事,不是她害的,难道是她自己吗?!”
听到这句话,文锦绣心头微微动了动,蹙眉看向江慧的尸体,那毒药药性很烈,江慧咽气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整张脸都已经变得惨白,那嘴唇却是殷红的吓人,她身上的衣裳也有几分凌乱,手心里还紧紧攥着那枝红梅。
文锦织还要再说,嫡夫人却拉了她一把:“织儿,是非黑白自有人心判断,不必多言。”
老夫人听着文锦织口口声声都指着文锦绣,脸色早已十分难看,冷哼道:“大家小姐说话也这样不知分寸,没规矩!”
吴氏擦了擦眼泪,看了老夫人一眼,温声道:“锦绣不是这样的人,她跟慧儿情同姐妹,怎么会害她呢。”
“情同姐妹毕竟不是真正的姐妹,话说回来,就是真正的姐妹也不一定没有坏心,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她安了什么坏心肠,今天要是不给我个交待,我定然要请皇上做主!”
柳夫人骤然丧女,现在连外孙女都没了,说话自然带了几分不客气,老夫人皱起眉头:“柳夫人慎言!”
柳夫人原本就压着一肚子的火,听了她这话,气道:“慎言,慎言能换回慧儿的命吗?可怜我的女儿,不明不白地死了就算了,现在就这么一个血脉都没有保住,慎言有什么用!”
文锦绣眸光冷了几分:“柳夫人,我知道你难过,可是也请您看看地方,我祖母是皇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请您客气点。”
文老夫人是皇上亲封一品诰命,可是柳夫人却并无诰封,而且她身为晚辈,这样对老夫人说话实在是不敬,老夫人不便与她计较,文锦绣开口正合适。
柳夫人听到她说话,神色更是冷了几分,若不是她,海棠公主怎么会盯上江云骁,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打死自己的女儿,现在自己外孙女的死又跟她有关,她还这样来呛自己?
文锦绣看了她一眼,知道她也是一时难过伤心气糊涂了,便放缓了声音:“柳夫人,我知道您伤心柳侧妃的死,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柳侧妃九泉之下也不希望您这样难过,如今慧儿遭人暗害,事情还没有查清楚,您胡乱指责只会使得柳侧妃的葬礼出丑,皇上特地下了旨意大办丧事,若是闹出什么不好听的,皇上会怎么想?”
柳夫人怔了怔,文锦绣的话有道理,现在确实不是闹的时候,但她心中憋着一口气,冷哼一声道:“既然是皇上下旨办的丧事,那我今天就把话搁这,这件事若是不查个清楚,我定然不依,若是查出来是哪家的主子,就请皇上下旨严惩!”
文锦绣微微勾了勾唇:“这是自然的。”
吴氏上前两步,温声道:“既如此,这件事就好好查一查,来人,去禀报世子和几位老爷,命人把守门口,所有人不得靠近园子。”
丫头得了命令快步去了,吴氏看了众人一眼,面上带起几分歉意:“发生了这样的事实在出人意料,可是事关人命,还请诸位留在府中,等结果出来再离开了。”
这里站着的都是贵族世家有头有脸的夫人,江家几位儿子都在前院陪着官员们说话喝酒,发生了这样的事,自然是走不了的了,夫人们都点了点头,吴氏便命人前往离花园最近的恪芳院等候,早已有人将江慧的尸体收敛起来,嫡夫人扶着吴氏走在最前面,文锦织跟在身后,冷笑着看了文锦绣一眼,文锦绣眉心微动,跟着众人一起往外走。
一些贵族夫人们下意识离远了几步,碧雨皱起眉头,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事文锦绣的确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可是这些夫人们也做的太过明显了些,她看向文锦绣,却见她面色淡然无波,不由抿了抿唇,将口中的话咽了下去。
走到门口,文锦绣觉得有些不对,下意识转头看了江慧一眼,眉心微微蹙起,朝碧雨低声吩咐了几句话,碧雨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走了出去。
恪芳院,众人坐在一起心思各异,老夫人担忧的看着文锦绣,将她的手放到手心,安抚地拍了怕,文锦绣朝她微微笑了笑,示意她安心,一双眸子扫过众人,将众人的心思便摸了个七八分,如今她的读心术虽然还不精进,但也比刚开始好了许多,探知人心也更容易了些,只是凡事有得必有失,文锦绣至今都对这个特殊能力存有几分警惕,莫名其妙得了这样的好运,并不一定就是好事,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遇到的麻烦也就越多,谁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事?
不一会儿的功夫,江家几个儿子便快步走了进来,江云骁走在最前面,一双锐利的眸子冷光森森,他一进门就死死盯住了文锦绣,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一般。
文锦绣微微笑了笑,福身行礼:“见过几位舅舅。”
江云骁冷哼一声,狠狠甩了一下袖子,靠近几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咬牙道:“小贱人,你死定了。”
文锦绣对上他的目光,眼眸动了动,外人都说永明侯世子病重,可现在看来,江云骁精神可好的很,哪里是病重的人?不过想来也是,他虽然心性高傲,可是却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不可小看啊。
江云骁看到文锦绣那张平静的脸,后槽牙下意识咬的咯吱作响,吴氏见他脸色铁青,忙伸手拉了他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冷哼一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吴氏忙将江慧的事情告诉了他,江云骁听着,眼眸更加冰冷,只是眼中却没有多少悲痛,只是一个女儿而已,死了也不算什么。
文锦绣越过他,看向江家其他几个儿子,江云峰面容端肃,已经年过四十,执掌刑案多年,他眉眼间自有一股威压在,让人心头不由自主发颤,江云海脾气向来暴躁,虎目圆睁,站在那里便让人不敢直视,而江家三子江云澈面容温和,他如今已经三十有五,因为不常皱眉的缘故,他额头上并没有太多纹路,眼神也是温润和睦的样子。
文锦绣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江家这些儿子一个比一个出色,虽然二子三子四子都不是永明侯夫人亲生,可是却是自幼养在一起的,感情非同一般。
段祈煜做事向来隐蔽,江云骁既然知道了海棠公主的事是太子所为,定然是嫡夫人告诉了他,而以嫡夫人对自己的怨恨,定然是将所有的帽子都扣在了自己头上,依照江家人的性子,是决计不会与她善罢甘休的了。
江云骁冷眼看着她,冷笑道:“这么说来,慧儿出事时,只有嘉宁县君在身边了?”
他说到嘉宁县君的时候,眼眸沉了几分,浮现出一丝杀意,吴氏微微点头:“正是。”
江云海脾气暴躁,一听这话立刻道:“只有她在旁边,这事肯定跟她脱不了干系,还有什么好查的,依我看,就应该铁腕铁拳头,不招就用刑。”
江云峰皱了皱眉,斥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刚刚喝了几杯酒就醉的不知天高地厚了,还不快给县君赔不是。”
江云海冷眼瞥了文锦绣一眼,不服气道:“我说的难道不对吗?若是真的无辜,那就拿出证据证明。”
江云澈看向他,亲手替他倒了一杯茶:“四弟,你醉了。”
江云海梗了梗脖子还想说什么,对上江云澈的目光心中忽然一跳,讪讪地住了口不说话了,文锦绣下意识看了一眼江云澈,那双儒雅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戾色,安静地如同一块黑宝石,看几人对他的反应,文锦绣心中微微笑了笑,显然江云澈是这三个人的主心骨,外面再传这几个兄弟关系亲密,可是在文锦绣看来却并非如此,他们之间看似没有嫌隙,可是日子久了就不一定了。
江云骁看了三个兄弟一眼,眉眼微微挑起:“那就请嘉宁县君说说情况吧,本世子可不想冤枉人。”
文锦绣声音轻软,将今日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江云骁听完,薄唇微勾:“如此说来果然是你嫌疑最大,依本世子看,四弟说的办法也不无道理,不用刑是不会认的。”
老夫人脸色冷了下来,皱眉道:“锦绣是皇上亲封的县君,也是什么人都可以审的吗?”
江云骁淡淡看了她一眼,语气里却没有多少恭敬:“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是皇上知道了这件事也不会怪罪我。”
老夫人被他一噎,气的脸色黑了几分,文锦绣微微笑了笑:“舅舅此言差矣,当今皇上圣明,最不喜欢的就是屈打成招之事,而且皇上近日心情不好的很,舅舅若是图一时痛快惹了皇上不快,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江云骁神色微变,双拳不由自主握紧几分,皇上心情不好不过是因为海棠公主的事,文锦绣故意在他面前提起这回事,明摆着就是给他找不痛快,想起那天晚上的羞辱,江云骁眼眶就几乎充血。
江云澈看他神色变换,心中微微一跳,看向文锦绣道:“出事的时候只有你在身旁,那其他人呢?”
文锦绣微微勾起唇角,碧雨看了她一眼,道:“奶娘说要替六小姐取衣裳,便离开了,此外没有别人在。”
江云骁道:“将奶娘带过来。”
他话音刚落,一个侍卫便押着奶娘走了进来,奶娘瑟瑟索索看了众人一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江云骁冷声道:“六小姐出事的时候你去了哪里?”
奶娘忙磕了个头:“回世子,奴婢,奴婢去替六小姐取衣裳,不料还没走到就听到后花园出事的消息,等奴婢赶回去的时候,六小姐已经,已经没了……”
文锦织看着,心中不由有些着急,忙道:“你可好好想想,你走之前有什么不对的事发生吗?”
奶娘摇了摇头,文锦织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不对,肯定有,你好好想想,一点都不能遗漏,比如慧儿的贴身物件,可有什么不妥?”
听到她的话,奶娘蹙起眉头,细细思索片刻之后,犹豫地看了文锦绣一眼,吴氏道:“有什么就说。”
奶娘垂下头:“是,奴婢离开之前,县君说六小姐身上衣服料子很好,便用手摸了摸,但是六小姐身上的料子怎么能跟县君的比呢,奴婢当时虽然奇怪,却也没有多问,现在想到才觉得不妥。”
老夫人皱起眉头:“不过是说了一句话,这算不得什么。”
“那可不一定,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孩子能用的起多好的料子,值得县君这样在意。”柳夫人眼角带着冷意,文锦绣看了她一眼,柳夫人不是不知道自己女儿的死跟她无关,她也不是想不明白是有人借刀杀人,只是现在柳家隐隐有衰退之势,她不得不为自家荣辱考虑,与吴氏交好虽是与虎谋皮,可江云骁会承她的情,朝堂上柳家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吴氏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对江云骁道:“世子,恐怕得查查慧儿的尸体有什么不妥了。”
江云骁面上带着自信的神色:“既如此,就把慧儿的尸体带过来,好好查探。”
“世子要查探什么?孤身有要事来迟片刻,一来就听闻府中又出了事情。”
段祈煜手持一柄折扇含笑走了进来,说话间刻意咬重的“又”字,江云骁见到他,面上一下子铁青,江云峰看了他一眼,上前道:“太子殿下百忙之中还来府中吊唁,我等真是受宠若惊啊。”
段祈煜微微勾了勾唇,径自在主位上坐了,美目在众人脸上扫过,最终定格在那张平静的面孔上,声音淡淡:“孤已经听说了府中的事情,既然这件事是人为,那么就不得不好好查查了,孤特地带了京兆尹过来,接下来查案的事就由他管理。”
江云骁冷冷看着他:“劳太子殿下费心,只是我们已经查出了真凶,不必殿下费心了。”
京兆尹与别的官员不同,直接受命于皇上,而且现任京兆尹冯岚英是于奉的得意门生,脾气秉性都跟于奉有些相同之处,最是刚直不阿,而且江云骁还跟于奉有过过节,让他的门生来查这件事,恐怕对江家不利。
段祈煜淡淡笑了笑:“冯大人查案可是一等一的仔细,世子是个武将,打仗你在行,查案可未必比得上他,刚刚世子说要查探六小姐的尸体,孤已经带了仵作过来,府上出了这样的事,世子既不像京兆尹禀报,也不派人告知孤,莫非是觉得京城是事孤管不得?还是想私设刑狱?”
他话里带着笑意,听起来仿佛调侃一般,江云骁一口气憋在胸口,江云澈看了看,忙上前道:“殿下这话言重了,臣等绝没有这样的心思,只是五弟骤然丧女,一片慈父之心蒙了心智,这才忘记回禀。”
私设刑狱,那是多大的罪名,如果皇上追究起来就是满门抄斩的罪过,而且如今皇上对江家,表面上看上去荣宠万分,可焉知不是将他们置于火上煎烤?他们必须得万分小心才是。
慈父之心?文锦绣冷冷看了江云骁一眼,注意到她的目光,段祈煜摆了摆手:“孤不过是开个玩笑,世子爱女心切,定然也想查出真凶,冯大人,还不快去查探?”
冯岚英中气十足地应了一声,吩咐人将整个永明侯府围了起来,此时前院的哀乐已经响起,江慧的尸身也被人收进了棺材,因为是丧上加丧,同时死的又是亲母女,江家人的意思是一起下葬,一旦下葬后,文锦绣即使无罪,可有奶娘的人证,她也绝对洗不掉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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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觉得蜘蛛妹戏份少了好多,好歹也是个BOSS,这章给她多加点戏份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