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卉风风火火地在渝州城最繁华热闹的club开了卡,吆五喝六地叫来了一群人,都是余茵从前的朋友。
她知道分寸,只说在渝大遇到了一个跟余茵同名同姓的小姑娘,觉得有缘,介绍给大家认识。
燕敬予也来了,自然地坐在了余茵身边,端着酒杯自顾自地喝,不太说话,鞠着笑,很拿人。别人递过来一杯酒,他帮余茵挡了,三两口闷进自己嘴里。
这群人都奔三了,在这五年里成家立业,发福发财,看余茵的眼神就是看个差了辈的小姑娘,眼神怜爱,借着她在看以前的余茵。
“没人说,大家都在好好生活,但我知道,没有一个彻底放下了,都惦记着你。”
林卉说完,端着酒瓶不要命地喝,不一会儿就醉了,拉着其他朋友,嚷嚷着让她们喊帅哥过来,回头看着余茵,“上了这么多年学,习惯讲科学了,也不知道你这是什么道理。你多沾点阳气,别哪天一觉睡醒又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可找不着你。”
她胡言乱语而不自知,余茵跟听了个荤笑话似的,闹了个大红脸。
燕敬予在一边笑的花枝乱颤,那双酿着酒的眼对着余茵放电,“我这儿不是现成的吗?”
“她现在18,你现在多大?”林卉觑了他一眼,警告的意味颇浓。
燕敬予往前凑,作西子捧心状,故作伤心,“前两天还有妹妹说我看起来像大学生。”
余茵认真道:“你也说了,像大学生。要是真觉得你是,会直接问你是哪个大学的。”
林卉在旁边哈哈大笑。
燕敬宇一愣,好像是这么个理儿,笑意不减,“妹妹,我不好看吗?”
“好看。”余茵纠正他,“你别总叫我妹妹,严格地说,我们同岁。”
“这五年你都没过怎么能算同岁?小姑娘一个。”
燕敬予更爱逗她了,说话不着调,眼底明明暗暗、浮浮沉沉。
正说着话呢,卡座来了人,整整齐齐的八个西装男。
宽肩窄腰大长腿,长相各异、盘正条顺,一路过来,吸引别桌都往这看。
局里最爱整活的姑娘站起来,她眉飞色舞地问林卉:“怎么样?满意吗?”
林卉气得要吐,干呕两声,撑着栏杆,“大爷的,整这么声势浩大,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找\/鸭?”
西装队伍里有人笑了,离林卉最近的那个男生酒窝陷进去,小心提醒:“姐,我们不是\/鸭。”
“噢,那你们是什么?”
“我们隔壁体大模特队的,这个姐姐让我们来帮个忙。”
“收钱帮忙还是不收钱?”
“也不能白干不是?”
俩人跟说相声一样,一个逗一个捧,没两句就熟了。
林卉去厕所吐了一遭,回来招呼着让他们把外套脱了,里头的低领衬衫一露出来,画风更难看了。
余茵想逃,林卉还不忘“正事”,招呼着八个人排队跟她握手,给她添点阳气。
“别太离谱了啊你。”
余茵往旁边躲,不知身侧的燕敬予什么时候换了姿势,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搭在椅背上,看上去倒像是她往他怀里钻。
她不自在地挪开身子,林卉抓住她的手,“不是,就握个手,扭捏个什么。”
刚刚跟林卉说话的男生在旁边听着,不知道误会了什么,突然在余茵旁边蹲下来,仰起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姐姐怕什么?”
余茵看着他,一怔,胸口没由来地抽了一下,刺刺的,但不痛。
林卉把他往旁边赶,“过去过去,叫什么姐姐,人比你还小几岁。”不再提握手的事。
挺累的,酒吧里闹哄哄的,全是男女的笑闹声。原来的“余茵”肯定喜欢,她怕孤单怕一个人,怕人潮退去后的空巷,怕烟火盛放后的寂静,但余茵不喜欢。
她觉得吵,鼓膜不正常地颤动,精力在被消耗。
“走不走?”燕敬予在旁边问她。
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余茵匆匆跟局上的朋友告别,和燕敬予出了酒吧。林卉的现男友在来的路上,接下来有去处,不用她操心。
两人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任由渝州秋季的风凌乱的拍在脸上。
燕敬予揉揉酸涩的眉心,“联系上他了吗?”
这个他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她答:“没有。”太急了,她想缓下点脚步。
“为什么非得去找他?”
燕敬予从声色里滚过一圈的眼睛灼灼看着她,像是真的不解。余茵不知道该怎么答才对,逃避似地不说话,他沉默了几秒,叹口气,“如果昨天我没有碰巧遇上你,你会来找我吗?”
答案显而易见。
如果不是他的烤冷面和临走时的忠告,燕敬予并不在余茵的求助名单里。
她不想撒谎,不经意流露的为难和迟疑给了燕敬予答案。
恰好到了小区门口,他垂下眼,开了车门,绅士十足地同她道别,躬身回到车里,一言不发。
余茵望着车远去,转身进了小区。
十点,没什么人。老旧的小区设施落后,一盏一盏路灯隔了很远,黑暗的范围很广。余茵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缩着脖子往里走。
夜风的呼啸像有人攀在你肩头哭。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恐惧就开始生根发芽。以往不怕的恐怖故事这时候都来凑热闹,路边的草丛、下一个转角,平平无奇的地方在夜里似乎怪异横生。
余茵加快脚步,像是幻听,身后好像有脚步声。
她走到单元门前,大力跺了一下脚,一楼的声控灯响起,她才回头看。
不是错觉,真的有人。
那人并没有躲她,整个人陷入黑暗里,一张脸被楼道的暖黄灯照亮,黑和黄,像是一副浓墨重彩的日出油画。
余茵迟疑,“路饶……”
路饶的脸色不好看,大病了一场一样,脸色苍白,身上浅色风衣衬得他愈发单薄。他咳了两声,拳头抵到唇边,眼皮往上一抬,规规矩矩地叫她:“姐姐。”
余茵诧异地“唔”了一声。
变脸很快,但她不在意,她只想尽快地完成任务。
“你要住这儿吗?”他笑着问,“燕敬予的房子?”
“暂时住在这儿。”
“会打扰他吧。”
路饶往前走了两步,声控灯骤然熄了,他的笑容湮没进黑暗里,“今天玩够了吗?姐姐,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