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捕头这一嗓子嚎叫,在场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风尘仆仆的李维。
李维也看向那几位正在治病的大夫,果不其然,他们都用异样的眼神盯着自己。若不是现在要救人只怕立马要与自己一决高下!
李维没好气的道:“刘捕头,是不是那日没给你面子,你就整这一出?你这不是给我添乱么?”
刘捕头这才意识自己刚刚鲁莽了,惭愧道:“不好意思,是在下疏忽了!但您确实是神医啊,这是毋庸置疑的!就算这些老家伙嘴上不认同,但是心理不得不承认!自从陈家庄陈老汉儿子被你剖胸救活后,这里已经疯传开了!这些老家伙私底下对你肃然起敬呢!”
“肃然起敬?”
李维从他们刚刚的眼神里可没有看出这四个字,反倒是对自己起了嫉妒之心!李维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声名远播,不由得担忧了起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难保不会有人恶意诋毁,就像刚刚这样,就已经引起了这些大夫对自己同仇敌忾了!
李维叹口气道:“刘捕头有所不知,那陈老汉儿子的事情,没你们传的这般夸张,大家也别以讹传讹了!哦,对了,以后不要叫我李神医了,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郎中罢了!尤其在这些前辈面前,更不要提李神医这三个字!”
刘捕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讪讪道:“明白,李神医放心吧,下次不会了!”
李维听完无奈的摇摇头,对这种人你别想指望他会听你的!李维不想在这件事上和他多扯下去,急忙岔开话题道:“刘捕头,这边救援怎么样了?已经救了多少户了?”
刘捕头一脸凝重道:“李神医您也看见了,这三个村庄凡是被救出来的百姓都在这里了。一共救出123户!陈家庄34户,郭家庄43户,王家庄46户!所有人口加起了不到350人!死了63人!老人和妇女儿童居多!”
李维稍稍有些安慰,看来萧书合走了之后,他们又救出了不少出来,不过远远不够!随后问道:“剩下的庄户呢?咱们县衙以及楚州府衙有没有采取什么措施?”
李维没想到一次雪灾居然死了这么多人,按理说朝廷早就应该被惊动了!
刘捕头凝重道:“剩下的庄户,县尉大人已经带人前去抢救了!咱们邓知县也已经往山阳县赶了,估计今晚会到县衙!县尉大人昨日已经上报楚州知府了,暂时还没得到上面的批示!”
李维点点头道:“那就麻烦刘捕头带我去剩下的庄户那里吧,我想县尉大人此刻正需要帮手!”
刘捕头有些迟疑道:“县尉大人交代了,这里剩下的百姓才是我们最该保护的。至于剩下的60多户,别怪在下乌鸦嘴,都到了这会了,估计也救不了多少人了!而且那里十分危险,随时都有可能陷入泥潭之中。我们已经有两个兄弟不慎陷入泥潭中牺牲了,而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门消失在我们眼前!”说道这里刘捕头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李维微怒道:“那就更应该要去抢救!那些苦苦等待救援的百姓,我们不能让他们绝望。纵使刀山火海,我们也决不能放弃任何一位百姓!”
李维一番慷慨激昂使得在场所有人欢呼了起来,纵使对李维有嫉妒之心的善大夫等人也为之动容,不由得对李维肃然起敬!
刘捕头同样也被李维的话给感染了,满脸通红的他,毅然决然道:“好!既然李大夫执意要去,那在下也豁出去了,亲自陪你前往!”刘捕头也是一位有血性的汉子,见李维不顾生命危险硬要只身前往救援,让他不禁肃然起敬。
李维点了点头道:“那就麻烦刘捕头带路!”,说完看了一眼身旁的伊珏道:“那里太过危险,你就留在这里照顾这些百姓吧!”
伊珏摇摇头,轻咬嘴唇,刚要拒绝,就被李维打断道:“刘捕头说的不错,这剩下的百姓更需要贴心照顾!我这里带了一些四逆汤的药材,你拿过去熬制出来。给那些受伤比较严重的百姓服下去,让他们先活下来再说,其他的就交给这几位神医!你顺便帮着给百姓分发救助物资!”
伊珏想了想这才勉强点点头道:“公子,我等你回来!”说完擦了擦眼中的泪水,接过李维递给她的药材深情看了一眼李维。
李维递给她一个会心的笑容道:“放心吧,我死不了,你乖乖的等我回来!”
伊珏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目送李维和刘捕头几人远去。
途中刘捕头问道:“李神医,哦李大夫,刚刚那位是谁啊?你什么时候收了一个书童了?”
李维不想和他多解释,微笑道:“怎么,在下出门都不能带一个仆从了?”
刘捕头讪讪道:“呵呵,自然可以!”
几人一路前去与彭县尉汇合,途中确实凶险万分。李维差点陷入泥潭之中,幸得刘捕头与两名捕快全力抢救,才得以逃出险境,让李维唏嘘不已!
刘捕头痛苦道:“我们其中一位兄弟就是掉进了这个泥潭之中,当时我们都来不及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在我们眼前!”
李维诧异道:“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泥潭?”
其中一位捕快道:“听说这里以前是个小型湖泊,后来被萧书合硬是填湖改造成田地。但这里地势比较低洼,一到下雨天,雨水就会在这里汇聚,导致大片的农田坍塌,甚至已经有些田地已经消失,重新变回了湖泊。所以这里的土壤变得异常稀薄,很容易塌陷下去!再加上积雪覆盖,我们更加举步维艰!”
刘捕头狠狠道:“这个萧书合还真是丧心病狂,为了能多收佃租,就让佃户们耕种这样危险的田亩,甚至还要让他们住在这里!”
另一位捕快道:“听说这些佃户们因为土地塌陷死了不少,后来去萧府闹过一回,结果却被萧府的家丁全部又打了回来!并威胁他们,若是不顺从,就会收回所有田亩和住房,让他们自生自灭!最后百姓不得不忍气吞声!”
李维没想到昨日对自己盛情款待的萧书合竟是如此的人面兽心,暗自下定决心要好好惩治一番,为那些死去的百姓讨个公道!
李维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萧书合没有一丁点的表示?”
另一位捕快哼了一声道:“表示?若不是朴恩泰过来,只怕萧书合来都不会过来,更别说过问了!你没见他对朴恩泰那副阿谀谄媚的模样,真是让人又气又恨!居然连我们县尉大人的面子都不给,简直是目无法纪!”
刘捕头讥笑道:“法纪?难道你们不知道萧书合背后之人是谁么?那可是大名鼎鼎的丁大人!”
李维一愣,问道:“你是说丁大全?”
丁大全何许人也?乃是南宋着名的奸臣,外号“丁青皮”。丁大全长像“蓝色鬼貌”,为人“奸回险狡,狠毒贪残”,又被人称之为“丁蓝鬼”。丁青皮一生作恶多端,误国殃民,寡廉鲜耻,贪财好色,可谓“五毒俱全“。随心所欲,恣意左右科举,丁大全势焰之煊赫,可见一斑。
丁大全在主持朝政期间,广植私党,贪污纳贿,败坏朝纲,为所欲为。一大批正直之士被排挤出朝廷,很多奸佞小人得到重用。丁大全还制造了有名的“太学生事件”,将上书揭露自己丑行的陈宜中等六名太学生开除学籍,流放边州,一时间舆论哗然。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丁大全还曝出了纳媳丑闻。他给儿子丁寿翁聘定了一户人家的小姐,后来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见到那位姑娘体若惊鸿,美若西子,竟惊得魂飘魄散,于是决定自己要娶她为妾,上演了一幕春秋时卫宣公“筑台纳媳”的丑剧,为世人所不齿。
丁青皮又与阎贵妃、马天骥,以及人称“董阎罗”的董宋臣等奸臣内外勾结,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史称“阎马丁董”。四人恃宠乱政,结党营私,排除异己,陷害忠良。有人在朝堂门上写下八个大字:“阎马丁董,国势将亡。”意在警告宋理宗如果再信用奸佞,国家前途堪忧。
刘捕头赶紧对李维唏嘘道:“李老弟,小点声,丁大人的名讳可不要乱说!被他听见了可是要杀头的!”
刘捕头左顾右盼,细声道:“听说丁大人去年力压宰相董槐,已经升为签书枢密院事,可谓权倾朝野,朝中大臣对他颇为忌惮,人人自危,生怕被他咬上一口!”
李维不解的是,既然萧书合背后有丁青皮撑腰,连县尉大人都不买账为何单对朴恩泰如此的阿谀奉承?
李维问道:“那朴恩泰有什么魅力能让萧书合对他如此巴结呢?”
刘捕头好奇的看了一眼李维,随后也释然了,毕竟李维之前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书生。随后解释道:“李老弟,你有所不知。当年丁大人刚刚中了进士还是只是一个小小的萧山尉,在朝中没有任何的势力可借。幸得当时还是御医的朴恩泰引荐,再加上丁大人本身奉迎有术,极力巴结倍受圣上宠信的内待卢允升、董宋臣,以至平步青云,升职为大理司直、添差饶州通判。再后来丁大人身患重疾,又是朴恩泰给医治好的。所以朴恩泰对丁大人来说格外的恩重如山!”
李维这才知晓原来朴恩泰是由丁大全罩着的,难怪上次朴俊良嚣张跋扈的连新科状元文天祥都不惧!其实李维对丁大全还不甚了解,恃宠而骄的丁青皮,就连如日中天的贾似道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新科状元了!
李维之所以不想当官,就是因为官场水太深,弄不好就会得罪别人,最后落得抄家满门的下场,伊珏的父亲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看见了彭县尉等人,李维上前恭敬道:“晚辈见过彭大人!”
彭再祥此刻也是一副狼狈的模样,显然是救援时吃了不少的苦头,见李维到来,欣喜道:“哦,是李贤侄来了,这里没外人,你还是叫我伯父吧!”
李维点点头道:“伯父,现在情况如何?”
彭再祥摇了摇头道:“由于农户住的比较分散,很难及时抢救,再加上这里地势低洼,很容易陷进去,所以救援也是困难重重。这里几户人家,我们赶来之时已经全部被埋在雪堆里,早已......”
李维看着眼前被捕快们拖出来的尸体足有十多具,多是一家老小,另外被冻死的还有两头耕牛!看的李维心情无比沉重!
李维问道:“伯父,那后面的一些庄户呢?”
混在捕快当中的一位老者走了出来,捋了捋胡须的道:“后面几户庄户离这也不远了,不过老夫就恕不奉陪了!那里十分危险,到处都是泥潭,很容易陷进去,没有熟悉的农户引路,寸步难行!”
李维盯着说话的老者,身上披着黑色的羊皮袄,双手交叉的藏在衣袖之中。有些好奇道:“敢问这位老丈是?”
“哦,老夫乃是萧府的一名账房管家,姓吴名巍,专门负责收取佃户们佃租!”吴巍神气道。
李维看着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一定和萧书合一般模样,阴险狡诈之辈,说不定农户们受灾还有此人的“功劳”!
李维问道:“吴管家可熟悉这里的路?”
吴巍看了一眼李维道:“老夫也不经常过来,只有到了收租之时才会带人来一趟!那时都是干燥的路面,现在却是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老夫也很难认得原路了!”
李维讥笑道:“我很好奇,你们老爷对农户死活根本就不关心,他不怕影响后面的收成么?”李维也想知道死了这么多的农户,你这个萧员外靠谁来耕种田地?
“哦,这个公子不必操心,有的是农户想成为我们萧老爷的佃户。我们老爷已经发出了公告,其他几个受灾轻微的村庄已经有不少农户前来报名了!甚至其他村子的人都有!”吴巍越发的神气起来!
李维戏谑道:“你说,如果你不小心掉进了泥潭之中,你们萧老爷会不会也重新找一个过来负责?”
吴巍冷哼一声道:“不饶公子操心,老夫跟了萧老爷几十年了,萧老爷对老夫敬重的狠!”
李维讥笑道:“哦?是么?那就试试咯!”
李维说着就靠近了吴巍几分,一脸怀笑的盯着吴巍!
吴巍被吓得面无血色,惊恐道:“你,你,你想干什么?这么多官差都在呢,你可别乱来!杀人犯法的!”吴巍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没摔一跤!惹得众捕快哈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