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信本来的打算很简单,就是直接冲过来,将太一门这尊金仙给掳走。但是听到这些人议论下界之事以后,便又改变了主意。
他如果将太一门这尊金仙直接掳走,即便立刻离开,事情也必然会被其门中高层所知。
如此一来,即便有造化神玉遮掩,敌人根据他留下的种种蛛丝马迹,总还是有些许可能推测出其真实身份。
纵然一时之间奈何不得他,但只须向天庭申请通缉令或戒严令,就会让他接下来的行动陷入僵局。
他来到仙界的首要目的,自然是劫掠更多的强者。
不仅是为了得到强大的仆从,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已经很难单纯靠自身苦修提升修为。
必须要通过吞噬他人法则本源的方式,才能够快速变强。
否则单凭自己苦修,只怕耗费数千万年,也未必能晋升为祖仙。
所以,他不能上来就打草惊蛇,让太一门和天庭有所戒备,上来就派出足够强大的存在——如元仙、圣仙,甚至是至仙境界的绝世人物。
一旦真造成了那等局面,即便是他也只有熘之大吉的份儿,想继续隐藏在暗处劫掠高手的大计,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维系下去了。
所以,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个办法——何不将太一门这帮人尽数渡化,然后借助他们的嘴巴,去引来更多的太一门强者?
而且只要他们传回去的“情报”足够恰当,那么太一门也不太可能会选择大费周章,理应按照一般章程,派遣实力足以应付的强者前来。
实际上,柴信就是这么做的。
七亿多里外,仙界最繁华的地域之一,便是太一门的山门所在。
仙界何其庞大,以太一门的强盛,自然再各处都有不少分舵,但唯有这里,才是真正的总舵、核心所在。
从外界以肉眼看,只会觉得这里是一片林壑尤美,风景秀丽的山脉。
但实际上,若是实力足够,却能瞧见这云遮雾绕的山脉之中,隐藏着数以万计的细密空间。
那是一座座星罗棋布的小世界,这些小世界分明各自独立,但彼此之间却又有着极其密切的联系,构成了一座无比宏伟的法阵。
这座法阵攻防兼备,乃是太一门的护山大阵。
若是门中上下齐心合力催动,再由半步天君实力的掌教至尊灾皇,和几位极其强大的副掌教共同执掌,便足以抗衡天君层次的无上强者!
当然,仙界人人皆知太一门来历不凡,乃是由灾难与永恒两位天君共同创立。
这两位天君,不仅在天庭之中身居高位,实力更是在同层次中都是深不可测的存在,谁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进攻太一门?
故此,无尽岁月至今,太一门这座护山大阵始终都是未激活的状态,一次都没有开启过。
在这近乎无穷无尽小世界构成的法阵之中,有一片区域便是由灾皇的子孙后代们负责拱卫。
这些小世界处于整座法阵中比较接近核心的位置,显然地位非凡。
其中一座小世界,正是轩公子所有。
早在下界那道法身被灭杀的刹那,轩公子便已然有所感应,此时的心情说是沉到了谷底也毫不为过。
他虽然是灾皇之子,而且在众多兄弟中无论是实力还是威望,都能排到百名以内,在父亲心中的位置也算尚可。
但是,近来他屡次在下界受挫,被天庭司法天尊亲自惩戒不说,此番居然连宗门给予的任务,都彻底失败……
一旦让门内高层知晓,自己必然要受到前所未有的重罚!
若只是惩罚便也罢了,最重要的是这些事情若是传到了其父耳中,必然会对其大失所望,影响其在父亲心中的份量。
这对于灾皇的任何子女而言,都是几乎不可承受的事情。
“到底是何等妖孽,竟然连我的法身,半步金仙境界的存在,都给灭杀了?!”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轩公子只要一想到下界居然能诞生这样的怪物,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按理说,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莫非,真如几位先生所言,乃是仙界某些大人物布置的暗手?可是,谁会如此狠辣,连我的法身都毫不留情地说杀就杀……”
若说最初察觉到分身在下界被灭时,他还只是觉得怒不可遏的话,那么事情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已经足以让他这个元仙境界的强者感到忌惮。
倒不是说一尊半步金仙的法身被灭,就令他生出了恐惧。
只是这尊法身被灭杀的地方乃是下界,这就实在匪夷所思了。
能在下界动用金仙级实力的存在,会是何等人物?
至少据他所知,以太一门目前的手段,只怕还无法做到派遣一名金仙战力下界,而不惊动其他任何存在。
耗费代价可以暂时屏蔽天道监察不假,但下界时产生的动静,却无法瞒过仙界的众多强者。
故此,无论对方是下界自行修炼的原住民,还是上界大老做的安排,内情都足以引起他的重视。
甚至若是扩散开去,足以在仙界大势力中掀起一场不小的波澜。
“事已至此,已然无法遮掩,终究……还是要向长老院坦白。”
轩公子长叹一声,起身便欲往长老院所在的小世界而去。
不是他老实,而是当日奉命随他下界的人可不少,如今却一个不存,他怎么可能隐瞒得住?
正在这时,忽然一道声音自小世界外传来。
“愚兄冒昧造访,不知轩弟可愿一见?”
听见这道嗓音,轩公子顿时一愣,眼底显出诧异之色:“是他?他这么会来我这儿?莫非是得到什么消息了?”
心下虽然有些茫然,但他却迅速遮掩过去,大笑着朗声道:“铭皇兄大驾光临,小弟惊喜不胜,快快请进!”
灾皇活了不知多少岁月,子女多到难以计数,其中因意外而夭折的亦不在少数,故而除了前面那十几位位高权重,实力超然的存在,其余兄弟并无明确排行。
彼此之间相交,都是只互称兄弟、姐妹,并不会像寻常家族那般带上排行,如“三十七弟”、“二十五哥”之类的。
随着轩公子话音落下,一道身影自虚空中缓缓浮现,身周澹澹的光辉渐渐敛去,是个看上去三十出头的沉稳青年。
“轩弟,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否?”
沉稳青年笑着走到近前,语气显得颇为亲近随和。
轩公子眼皮轻颤了两下,对方这莫名其妙的亲和态度,让他有些不自在,但却并未过分显露。
他笑了笑,抱拳道:“近来事务缠身,忙得焦头烂额,实在称不上很好。听闻皇兄近来有所悟,闭关已有三百载,如何突然出关?”
“哈哈哈,正是修为略有寸进,且又静极思动,想到许久未见轩弟,便随性而来,还望老弟你莫要见怪。”
沉稳青年正是那储师兄等人口中的“铭公子”。
铭公子的修为与轩公子相差不大,但由于年长不少的缘故,实力底蕴倒是强上一些。
正常情况下,就算天赋再好,也架不住人家比你多活了几百万年。
更何况,很多时候大伙的天赋相差并不大。
“这是哪里话,劳兄长惦念,小弟近来虽然忙碌,倒也还算安稳。”轩公子当然不会将自己的真实境况相告。
即便双方的关系在众多兄弟姐妹中已然算得上不错,但终究是竞争对手,他不会有半分放松警惕。
即使他在下界经历的那些事,最终很可能会传遍太一门,但至少眼下能瞒一会儿是一会儿。
备不住这家伙是从哪得了风声,来刺探情况的呢?
“哦,原来轩弟过得还不错。看来竟是愚兄误信了那些子虚乌有的流言,有些关心则乱了。”
然而,铭公子的直接却超乎了他的想象。
“可笑我还为老弟你准备好了应对之策,如今看来也是多此一举。既然如此,那老兄便不多叨扰,就此别过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居然就转身要离开。
铭公子闻言顿时一惊,赶忙跨步上前,拉住对方袍袖:“哎呀,想不到兄长竟为小弟如此殚精竭虑……小弟方才言有不实,却并非信不过兄长,实在是境遇窘迫,难以启齿啊!”
他当然不相信这位兄长有多么好心,来此会是纯粹想帮自己一把。
但是他现在正是无计可施之时,若能多个人参谋,哪怕对方有所图,也未尝不可一听。
再者说,人生在世,不怕被利用,只怕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了,才是真正悲催。
何况都是活了上亿年的老狐狸,纵然你是利用我,我难不成便不能反过来也利用你?
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谁是赢家。
铭公子此次前来,其实就是得知了一些下界的消息后,前来拉拢轩公子上自己的船。
一般情况下,除非是一母同胞,这些皇子之间几乎不可能真正同心协力,更不会有谁诚心依附谁。
但轩公子此时已经到了悬崖边上,可以说是别无选择,正是他铭公子运作的好时机。
“兄长的意思小弟明白了。”
最终轩公子咬牙点了头,目光炯炯地望着老神在在的铭公子。
“只要能助我渡过此次难关,我今后愿唯兄长马首是瞻!”
“哎,你我兄弟向来亲厚,何来马首是瞻的说法?不过是乱世将之,相互扶持罢了!”
铭公子赶忙摆手,随即上前轻轻拍了两下轩公子的肩膀。
轩公子扯出一抹笑意,正要追问具体的解决办法,却见对方忽然眉毛一凝,眼神忽然有些发冷。
“兄长这是……”
他有些忐忑地问道。
“愚兄收到了在幽冥鬼域办差的储有德传讯……罢了,贤弟今后也是自己人了,可自读之。”
铭公子脸色稍微缓和,说话间手指弹动,打出一道清光,落在轩公子眼前。
他这个举动,无疑是进一步拉近彼此间的关系。
轩公子看了一眼,顿时愕然道:“……小小苍云宫,居然敢对我太一门做出此等事情?”
“他们此举,无非是眼看天庭发下檄文,知晓诸界大乱将至,想要趁此劫难,效彷上一个劫数崛起的青云、碧霄等派……都是人之常情,倒也不足为奇。”
铭公子冷笑一声,语气有些发寒。
轩公子也目泛冰霜:“可纵然有此心,也该放聪明些,竟敢上来就跟我太一门对着干……真不知该说他们胆魄惊人,还是说他们不自量力!此事……兄长意下如何?”
“无妨,不过是几个金仙闹事罢了,我遣一祖仙前往,自可轻易平定。想来,苍云宫此举也只是试探,想看看我太一门的反应,再决定后续的行事,不至于上来就派出祖仙以上的存在。”
铭公子目光流转,很快就有了决断。
“即便在我太一门中,祖仙也不会轻易出动,何况区区苍云宫?”
“那……此事是否要上报长老院?”轩公子目光微闪,试探着问道。
近来经历了不少出乎意料的事情,这位以往颇为大胆的公子,已然变得更加谨小慎微了。
“事关宗门利益,当然要上报。不过长老院议事流程冗杂,我却要在此之前,先将手下派去。此事本就是我再负责,倒不至于有擅做主张的嫌疑。”
铭公子从容不迫地道,说话间已经向着虚空打出了一道符箓。
“兄长还是谨慎些,须知小心驶得万年船……唉!”
轩公子长叹一声,说得却是近来深有体会的心得。
铭公子闻言,不由认真打量了这位老弟一眼,忽然觉得挫折果然是最好的老师,这小子居然真有了长进。
“贤弟提醒的是,不过你大可放心,我可不仅派了一位祖仙,还有六位金仙真传相随,除非苍云宫高层疯了,否则足以定鼎乾坤。”
苍云宫,比太一门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平日里根本不敢有这等挑衅之举。
在铭公子想来,对方纵然滋生了野心,却也绝不敢真正对太一门动手。
“若是他们真敢动手,那就更好了……我太一门,正愁没有开战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