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是数日过去,柴信的调令终于下达。
“小师叔,看来高层果然对您非常重视,这永宁府可是一处富饶所在,寻常外调的圣仙,可没这般待遇!”
赵渊从柴信手中接过龙血蚕丝织就的调令,脸上顿时流露出惊叹与艳羡之色。
“怎么,你对永宁府颇有了解?”
柴信倒是神色平静,淡然相询。
对于仙界,他毕竟是初来乍到,很多消息都只知道个大概,了解得并不深。
尽管查看过不少金仙、祖仙的记忆,但也不可能事无巨细的全部接收,往往都是挑关键信息阅读。
否则若是全盘接收,时间久了难免会对自身意志有所影响。
当然,这也和柴信活得时间太短有关。
虽然经历的时间加速已经超过百万年,但这些漫长岁月中,多是在闭关修炼,又或是炼制法宝,并未在外闯荡。
真实渡过的人生,也仅有不足百载罢了。
若动辄将那些几千年上万年,甚至几十万上百万年的记忆全数吞噬,对自身的冲击就太大了。
即便是以柴信的道心之坚韧,也很容易出现意外。
当他活得像嵛祖那么久时,即使吞纳几个至仙的记忆,也能安然消化——大部分至仙,都只活了不到他十分之一的岁数。
而且随着修为提升,意志强度自然也会增强,消化旁人记忆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比如同样消化百万年记忆,元仙修士要耗费一两天,圣仙可能只需两三个时辰。
若是换成至仙,呼吸工夫便可尽数炼化,并且不会对自身造成丝毫负累。
“这永宁府,可是永宁州三十三府之首啊!首府的地位与寻常府地的地位,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赵渊在柴信身边待了些时日,也大抵知晓这位小师叔的情况,对他的提问倒不觉得惊诧。
柴信听了赵渊的介绍,也不由略感惊异,这些分坛的实力和底蕴,完全颠覆了他此前的猜想。
在他本来的理解中,这些分坛都只是总坛的附庸,必须要听从总坛高层调遣,实力也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但事实上,虽然大部分分坛确实是他猜想的那种情况,自主权其实很小,许多事都要请示总坛。
但是,各州的首府地位却又与寻常府地不同。
所谓首府,便是永宁府这样的永宁州三十三府之首。永宁府分坛,便有权管辖大州内部其余各个府地的分坛。
唯有永宁府分坛高层觉得有必要请示总坛的事情,才会向上禀告,其余则可以自行处置。
换言之,各州首府分坛的坛主,就是其余府地分坛的老大!
“除此之外,永宁府所在的永宁州,在三千州之中的地位也很不一般,其排名高居八十三位!”
随着不断讲述,赵渊脸上的亢奋之色也渐渐浓郁,似乎因为高层给柴信的殊遇而感到与有荣焉。
“而排名前百大州的首府分坛,其实力、底蕴都非同小可,足以媲美很多一流势力。”
依他之言,前百大州各个都极其富庶,无论实力还是底蕴,都远非其他大州可比。
尤其是位列前十的大州首府分坛,其底蕴甚至堪比一流顶尖的大势力!
因此,一般情况下,能够担任前百大州首府坛主的人,最起码都是半步至仙的修为。
甚至有传言,前十大州首府的分坛之主,个个都是至仙中的巅峰强者!
这些坛主不仅实力高强,在总坛其实也有职位,最差也是长老会议员,堪称位高权重。
对于柴信这样一个元仙级的毛头小子,即使他的战力不逊色于圣仙中的佼佼者,按理说也不该给他前百大州首府坛主的位置。
最多也就给个千名以外大州的首府坛主,又或是百名以内大州的非首府坛主,也就完全对得起他的实力和身份了。
能够一举成为排名第八十三的永宁州首府坛主,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感到惊愕的不仅是柴信,还有众多神州门门人。
“哼!一个元仙境的小子,竟也能担任永宁府分坛之主?上面这些老家伙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办的是什么事儿!”
“前百大州哪个不是异界大敌眼红的宝地,更何况还是首府!眼看大战在即,那个毛头小子,岂能守得住?”
“不说异界大敌,单是永宁州那里各大势力的分坛之主间的争斗,就够那小子喝一壶了!”
一时间,整个神州门都沸腾了。
众多弟子尚且不说,很多已经不问世事的宿老,都被这个消息惊得出关了。
前百大州,每一个对于神州门而言都意义非凡,尤其是近年来神州门渐有衰颓之势,如此重大的利益,就更是不容有失。
得知高层居然任命一位元仙级的后辈担任永宁府分坛之主,这些老家伙全都坐不住了。
他们倒是没有去找柴信的麻烦,毕竟都是老辈人物,脸皮还是要的,不至于去为难一个后生。
最重要的是,人人都知道嵛祖最为护短。
一般门人闲来无事,非议嵛祖本人几句都问题不大,可若是让他老人家知道有老辈人物针对他的弟子……
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很多目睹过嵛祖护短的人,其实都已经淹没在岁月长河中,唯有那些至仙境界以上的存在,或多或少还留有些许记忆。
毕竟至仙寿命极其悠长,即使自己没亲眼见过嵛祖为了弟子发飙,也绝对听过前辈们提及。
在神州门的众多至仙宿老中,谁都知道千万不要以大欺小,去折腾嵛祖弟子,否则下场会极其凄惨。
多年以前,禹皇的一个玄孙,对嵛祖的第八弟子碧蘅元君动了歪主意,嵛祖得知之后,直接将其打残,并且摔在了禹皇面前。
玉皇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亲自向嵛祖道歉,还将那个玄孙直接打入了轮回!
那玄孙在下界整整受了千世轮回之苦,才被其父——也就是禹皇的某个孙子——悄悄地接回了天界。
自那以后,那玄孙行事低调了很多,至于说怀恨在心——他亲爹见了嵛祖都乖巧的跟孙子似的,他又拿什么报复?
这还是禹皇的嫡亲玄孙,要换成其他人敢针对嵛祖的弟子,那还不被直接弄死!
且不说禹皇处置其玄孙时究竟是否完全心甘情愿,单是人家肯为嵛祖做这件事情,就已经清清楚楚向所有人宣告了他的态度。
敢无故招惹嵛祖,无论是谁都要付出代价!
再者说,对禹皇这样的人物来说,孙子都快要数不过来了,更何况是玄孙?
当时若不是看在儿子、孙子苦苦哀求的份上,说不得就一掌毙了那个不成器的孽障。
而且在禹皇的心里,一般的儿子、孙子,其地位都未必及得上嵛祖!
毕竟在禹皇尚未成皇之时,就受过嵛祖不少照顾和指点,心里必然还念着这份旧情。
更何况这么多年来,禹皇的妻子儿孙都不知死了多少,真正陪伴他最久的故人,其实也就只有嵛祖了。
眼下嵛祖又已步入晚年,禹皇对他肯定更多偏爱,不会有丝毫苛责。
这就像世俗家庭,眼看自家老人已经垂垂老矣,那还不尽量哄着顺着,不然还能相处几天?
很多人甚至觉得,高层之所以会把永宁府分坛交给柴信,就是因为禹皇念旧,对嵛祖太过念旧的缘故!
不过众人也明白,以禹皇的身份,不可能会过问这样一件小事,八成还是那些高层擅自揣摩上意。
而且此事若果真上达天听,估计禹皇也只会叹着气点个头,由着嵛祖开心了。
但这种事情对于神州门很多宿老而言,却是不可接受的。一方面,是为了宗门利益;但根本原因,却还是为了自身利益。
永州府分坛坛主之位,自从前任坛主身死,至今已空悬一千三百余年,始终未曾定下新的人选。
究其缘由,还是这个位置太关键,代表的利益太大,神州门内的各方势力,都不肯轻易放过。
可谁都没想到,多位宿老为了给自己人争夺这个位置,折腾了超过一千三百年,最终竟会便宜了一个刚入门的小子!
也正是因此,那些老家伙才坐不住了,纷纷去长老会闹腾。
“永宁州势力错综复杂,在那里设立分坛的顶尖大势力何止数十家?只凭他一个初入门的后生晚辈,去了只怕会被嚼得渣都不剩。”
“恐怕异界大军未至,我神州门永宁府分坛的根基就要不稳了,甚至会影响到整个永宁州三十三府!”
“难道就因为他是嵛祖弟子,便这样特殊对待?这简直是在拿宗门利益当儿戏!”
“嵛祖确实功盖万世,宗门给予再优渥的待遇都不为过。可优待嵛祖的办法多得是,如何能拿一州之基业作儿戏?”
长老会大门外,十几个须发花白的老头不顾形象地吹胡子瞪眼,直接就破口大骂。
他们的骂声还极其宏大,简直震动了整个神州门内的无穷世界,每一处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却在这时,长老会的大门猛地打开,其中一道灰袍身影缓缓迈步而出。
“此事已经议定,无可更改,诸位不要在此搅闹。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还似泼妇一般骂街,成何体统!”
灰袍人看面容不过四十余岁,但眸子中的沧桑之意,却显示出其已经度过了极为漫长的岁月。
“长老会何时议定,我等俱是议员,如何不知?”
“不错,如此大事,岂可草草决定!”
“须得召开议员大会,重新议定此事……”
那群老家伙见到来人,顿时安静了一些,但依旧不依不饶,不肯轻易揭过此事。
“根据门规,除副掌教及前十坛主任命,其余事宜皆可由议长与九大副议长先行表决。若赞成票过半,且议长并未予以否决,则无须召开议员大会。”
灰袍人神色淡淡,并未因这些人的激奋而有丝毫情绪波动。
“事实上,此任命已由议长与九大副议长合议,赞成票数过半,且议长并未否决,故已议定,不得更改。除非……尔等请掌教出面。”
说完这些,他也不管众人的反应,便转身走回长老会,大门也随之再度关闭。
那些在门前叫嚣的老家伙,瞬间全都鸦雀无声。
议长都未曾否决的事情,而且还有过半副议长也投了赞成票,他们还能如何?
难不成真像灰袍人所说的那般,去请掌教圣裁?
且不说他们绝不敢因为这种事去打扰掌教,即便是有那个胆子,最后的结果也大概率不会如他们所愿。
掌教对嵛祖的敬重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何况此事连长老会都通过了,掌教又岂会横加阻挠?
“议长……竟赞成了此事?”
“不应该啊,以议长的智慧,岂会将永宁府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辈!”
“唉,无论如何此事已成定局,再多说也无益了。想不到明争暗斗千余载,最后竟为一个小辈做了嫁衣。”
一众老家伙满脸困惑与不甘,但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接受,感慨一番之后,便纷纷退去了。
与此同时,作为此次事件核心的柴信,却好似无事人一样,同嵛祖一起,踏上了前往永宁州的路途。
“师父,永宁府这块香饽饽,怎地就落到弟子头上了?”
路途上,柴信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跟嵛祖这样的强者交流,最好有什么说什么,藏着掖着反而显得小家子气,平白让人看轻。
“以你的天赋与气运,区区一个永宁府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你当这永宁府分坛坛主,真那么好当?”
嵛祖一如既往的面带微笑,语气柔和如春风。
“许多人是只看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前百大州的首府坛主,可没有一个容易当的!更何况,你如今明面上不过是个元仙弟子,此番前去赴任,里里外外都不会平静。”
柴信眉毛微挑,淡然一笑:“这些弟子当然明白,只是好奇这样巨大的一块利益,高层怎会轻易同意交给我……”
“你这是当局者迷了!为师都与你同往了,在那些小子看来,永宁府还能生出什么意外?”
嵛祖一语惊醒梦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