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服了沟通障碍,白朦朦的修炼才算真正开始,过去的三十年根本就是玩儿过的。
获得发言自由的白狐像打开了某种开关,由一只呆萌的兢兢业业奶妈化身为动辄得咎的麻辣教师。
三姒对白朦朦展开了地狱般的斯巴达式训练,作为一只狐妖,特别是一只不容于人界和妖界的半妖,如果能力低下等待她的只会是灭顶之灾。孟茗当初留下的结界不知还能维持多少年,如果白朦朦现在出世,只怕未到山脚就被别人或妖怪生吞活剥了,更不用说身上
那一张毛色发亮,引人觊觎的高级狐狸皮。
三姒的一番威吓引得还一心沉醉在如何开发食物的白朦朦的小胆儿颤了颤,小爪子缩了缩,伞儿似的尾巴夹得老紧。
本打着早日冲破结界下山觅食的念头呼啦啦的打散了,白朦朦抿了抿小嘴,化成人形,两眼转着蚊香圈重又翻出往日临摹了不下百遍的手札。
她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读通母亲的手札,并如何运转这些咒符。
白天白朦朦在白狐的指点下,一边临摹孟茗的手札一边驱动咒语。
“水。”一张轻飘飘的符纸挥向空中,小金瓶的书房里堆满装有了各种等级符纸的箱子,每个箱子都被施了阵法,即使用了一大半,第二天还是原来的数量。此类阵法仅限于死物,而且不得超出箱子的容积,将竹子和地瓜藤搬进箱子实验的白朦朦无功而返。
至少纸符终于管够了,现在的白朦朦只能用低级符纸,高级符纸根本无法将墨汁凝于其上,往往第一笔下去就糊成一团。
白朦朦将画好的符箓往虚空一掷,半空之上瞬间出现了一根筷子粗的水柱,“散。”白朦朦大喝一声,水柱化作五六道稍细一点的水龙射向周边的竹林,竹叶在清水的浇灌下微微颤动,越发显得苍翠欲滴。
“果然是灵笔凝出的符咒好使些。”
白朦朦叹道,灵力提炼出来的法术最为精纯,高级符箓次之,低级符箓威力最小,而且需要画符的人对灵力强大的控制力,这是三姒告诉她的。
白朦朦搞不懂为什么自己都可以凭空画符,却不能画好符箓,甚至低级符箓也是十张只有三张成功,而且极难操控,经常会出现法术反噬的情况,所幸自己的法术并不高明,最多出现水淋一头,风掀起自己的衣裙的状况。
然而凭空画符需要消耗极大的灵力,白朦朦一天最多只能使出十次,十次之后就灵力耗尽打回原形,并且一整天都不能动弹。
“修行最忌心浮气躁。”三姒站在案台之下,左爪在一堆写废了的符箓上点了点,以白朦朦刚刚到三百年的修为能舍弃外物单凭言灵就能使出法术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天才,但战场上灵力不是说补充就能补充的,灵符作为承载天师法力的载体,在对战中能减少灵力的
浪费和起到出奇制胜的作用。
而且画符更能锻炼白朦朦的心性和灵力的掌控,三姒恨不得白朦朦一天用掉一箱子低级符箓,当然这是不可能的,谁让箱子上都画了类似聚宝盆的法阵。
画符结束之后,白朦朦就跟着三姒来到竹林,背上一个小竹篓到竹林看哪一棵竹子最适合管狐居住并且能最大限度的存储白朦朦的灵力,以便居住在里面的管狐也能修炼。
在白朦朦还不能与三姒通灵之前,三姒已经为白朦朦准备了不下千只的竹筒,但这一次却是需要饲养白朦朦的本命管狐。
据三姒所说,每个孟家人都会饲养一只最适合也最能代表自己的本命管狐,以一碗心头血为盟定下契约,管狐是由怨念极深的狐狸死后化成的,管狐使的心头血可以净化它的怨气,使其绝对忠诚于管狐使而不会趁着主人受伤狠下杀手。
心头血对于人,仙,妖都是极为重要的存在,相当于他们的修为,人类一生最多只可献出一碗心头血,也就是说,一个人类管狐使只能有一只本命管狐,三姒是孟茗的本命管狐,本来管狐是与契约者共享生命的,当属于主人的灵气消失,管狐也会消失,但孟茗在死
前解除了契约并用最后的灵气建立了新的契约,那就是照顾白朦朦成人。
这种让管狐继承管狐使灵力在人间逗留的契约,千百年来也只有孟茗想到并成功了。诞下白朦朦后,她自知命不久矣,给了三姒第二碗心头血以慰藉它被二次驱使的怨恨,不会在照顾白朦朦的过程里生出杀意,同时也灌输它强大的灵力,以保证结界的维系。
“三姒,你真的不恨我妈妈?”
白朦朦背着小竹篓,管狐是用一种极残忍的手段得到的,即使后来的管狐都是通过管狐使的灵力饲养分裂出来的,但是千百年的怨恨早已扎根在深处,主人稍稍处于弱势管狐就会马上反噬,逃得生天,再也不受驱伇之苦。
“好像在主人将死的时候我曾经有过叛逆的心,不过那不是我想的,而是一种本能,跟着主人四处游玩修行,三姒一直都觉得很开心,从来没有想过要加害于她。”
说起孟茗,三姒永远是一副既怀念又欢喜的神情,看不出半点怨怼,满满的都是对那段周游列国,饱览山河,观风问俗的时光的怀缅。
它也是妖怪,与人类为伍被人类驱使是为妖怪所不耻的,但是人类寿命短,他们的一生总是被悲欢离合填得满满的,比起清心寡欲的过日子又或是遵循兽类的本能,它更愿意待在主人身边。
当然,孟茗也不会忍受来自妖怪的侮辱,没有妖怪能在鄙薄她们过后安然离去。除了他,白朦朦的父亲。
在三姒的指导下,白朦朦很快就挑选出竹筒并在上面用朱砂写好封存的咒文,这种咒文她写过不下万遍,这次几乎是一气呵成,当最后一笔完成后,她似乎看到一道红光沿着符文迅速划过。
三姒用爪子擦了擦眼角,似曾相识的一幕教它一时间控制不住情绪。
——三姒,轮到你了,下一只管狐也要像你那么强大才好。
相似的容颜握着古朴的毛笔,一手握着青翠的竹筒,眨巴着眼睛瞅着自己,三姒红艳艳的眼睛水汪汪的,一只爪子按在了竹筒上,它抽出一丝极小极小的魂魄输送入竹筒,在它离开的瞬间竹筒猛烈的晃动起来,白朦朦连忙按住封口,过了好一会晃动才停止,白朦朦隐
约感受到竹筒里一个强大的灵魂正在孕育。
白朦朦感到很是惊奇,重又打量了一番竹筒,那股连她都差点抑制不住的力量居然就藏在这么一个小小的竹子里面。
三姒被白朦朦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逗乐了,“接下来,小主人就要和它同吃同睡并以灵力温养着它,等到它出生了就可以定下契约了。”
“是。”许是被新鲜事物吸引住了注意力,白朦朦是自苏醒以来最乖巧的一次,乖巧得三姒又想煮地瓜糊糊奖励她了。
一皿一#不是说好她煮饭的吗?为什么还要吃地瓜糊糊?
夜半,月上中天之时,白朦朦蹭了蹭小短腿,跟在三姒身后一步一跃的蹦上屋顶,刚迈出一步,她便感觉到一股浊气自丹田下沉至菊花,一声让人羞耻的“噗”声在寂静的夜晚响起。
白朦朦夹紧大腿,俯下腰收拢小腹,脸蛋涨得通红,强忍着即将到来的第二发炮弹。
都怪三姒,又煮地瓜糊糊,她多久没放番薯屁了,即使她是一个粗犷的吃货也不能忘记她该是一个有修养有廉耻的女生的事实啊!
上屋子放屁这种事还是随风消散吧,不会有人记得的。白朦朦留着面条泪,夹着屁股连蹦带跳的跳上屋顶,姿态可比拟一只可爱的身手轻灵的狐狸,如果没有那和谐的屁屁声,也不失为一个月朗风清的夜晚。
竹屋的屋顶是平坦空旷的四边形,白朦朦在上面打跟斗也绝不成问题,屋顶中间是一个泛着蓝光的聚灵法阵,天地间的灵气,日月的精华都聚拢在其中,在里面修炼事半功倍,丝毫不用担心天地间越来越稀少的灵气。
白朦朦脖子上挂着竹筒,走进法阵,按着往日的法子打坐吐纳,进入冥想。往日她只需体会聚灵阵中的灵蕴如何一点点被吸入体内,随着自己的意志流向经脉,滋养洗涤每一寸肉身,有时还要进入识海去探求本真。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农民工搬过来一堆砖头,然后吃饱饱饭,最后开工打造出一幢高楼大厦,还得是一幢地震也不会塌的安全房。
而这一次,三姒要求白朦朦在日常的修炼之后感应出竹筒里的新生命。
皎洁的月华笼在白朦朦身上,轻纱似的朦胧迷离,月白的微粒仿佛潮水一样涌向白朦朦,渗入肌肤,白朦朦身上笼罩出一层薄薄的雪一般的荧光,三姒知道她这是入定了,也盘腿坐下,摆出最随意的姿势修炼起来。
每一次用灵气冲刷经脉后,白朦朦就像吃了两倍的饭量一样,格外精神,她分出灵识,畅游在识海之中,白朦朦被一些片段包围着,有背诵过的经文,有与三姒斗智斗勇的场景,也有她前世的记忆……它们有的飞快的擦身而过,而有的则踟蹰不前,徘徊在白朦朦身
侧。
白朦朦知道,这些是她最放不下,最不能忘怀的记忆。
识海,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即使在这个玄门道学充斥的世界也不能得到全面的解释,是大脑最神秘最不可探寻的领域。有人在这里留下了记忆,有人在这里埋藏了传承的宝库,有人在这里以另一种莫测高深的高度观察世界。
而白朦朦差点被困在过往的世界里无法回来,幸亏三姒一直守在身侧,及时唤醒沉湎在过去无法自拔的白朦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