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没错,要不是官府想要私吞这笔赈灾钱粮,我又如何会去抢劫?”
窦霸点头说着,语气中难掩气愤。
“你怎么知道,官府要私吞这些钱粮?”左痴立即问道。
“我怎么知道?!哼!”窦霸一巴掌拍向桌子,恨声道:
“朝廷下旨说要赈灾,却迟迟一个月不曾有任何动静,当时灾情万分严重,满街尽是饿得骨瘦如柴之人,更有甚者,几个人将一个尚不满一岁的婴孩煮了来吃!就因为饥饿难挡,那么小的孩子根本养不活!”
三人听后皆是满面震惊,虽然他们三个人都已听说过当年熙宁北境大旱的灾情,却没想到,竟然严重至此。
窦霸看着面前的三个人脸色大变,难以置信的表情,不禁想起自己当时在北境所亲眼见到的一切,仍旧是气愤难当,他缓了缓,继续说道:
“当时的情况糟糕的令人难以想象,我的地盘在江水一带,也在北境之内,好些个兄弟的亲人尽皆遭难,我与兄弟们看不过眼,才会去官府的库房将赈济灾民的粮食抢夺出来,粮食到手之后,我与众兄弟们一起散放给灾民,何曾想到,三日后便遭到官府围剿!”
“你先等等,我想知道你们是如何知道官府私吞了钱粮,又如何得知那些钱粮存放的地点呢?”左痴皱眉又将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
窦霸眨眨眼,这才想起自己所说的言词里并没有将左痴刚才的问题回答清楚,不由的歉意的点点头,看着左痴说道:
“左大人,这饥荒都持续了近一个月之久,朝廷若要救济,怎么延误的这般长久?难道不知道这救济的粮食,关系着数十万百姓的生死吗?若不是官府故意瞒报,私吞钱粮,北境的百姓们何以到一个月之后,才知道朝廷要赈灾的消息?”
“你这话从何而来?据我所知,朝廷接到户部上书,得知灾情之后,立即便下达了赈灾的旨意,京城到北境最多五六日的时间,北境百姓怎会是在一个月之后才得知朝廷赈济之举的?”
左痴当时正在京城,一切消息得来详细,听完窦霸的话更加觉得匪夷所思。
北境的受灾百姓,怎么会是在一个月之后才知道朝廷赈济的!?
窦霸说到此时更加觉得自己心气难平,大口大口的喘了好几下,才对三人说道:
“左大人,邓小兄弟,靖叔,你们不会知道,想必天下人也不会知道,朝廷赈济灾民的物质到达北境之时,与我夺回那些钱粮的时间,中间,隔着一个月之久啊!”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不是,我听说,你不是在朝廷运送救灾钱粮抵达北境边界的时候,半道上儿劫走的吗?”
邓四儿想起当时人们都在议论北境救灾粮食被劫一事,他分明记得,窦霸是在朝廷的救济粮钱刚刚到达北境的时候被劫走的呀?
“没错,正如邓四儿所言,虽然我人在江湖,但是天下诸般大事我都有所耳闻,更不必说像赈灾钱粮被劫一事,我所听闻的,和邓四儿所说也并无差别,事情又如何会突然变成了你口中所言之事?”楚靖也在一边皱眉说道。
“正因为如此,天下人皆是以为我窦霸拦路打劫了朝廷下发给灾民的粮钱,百姓们这才被失了良心的官府蒙骗了眼睛。”
窦霸说罢,狠狠的拍了一下桌面,神情更是激动的满脸涨红。
“你先松口气,别太激动啊,来,喝口茶,你和我们仔细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邓四儿见状连忙拿过水壶给窦霸倒了一杯热茶,降降火,好叫窦霸继续说的明白点儿。
窦霸拿起邓四儿到的热茶,两口就全部下了肚,“咕咚咕咚”的声音很是清晰,想必在窦霸的心里,这件事情已经憋屈了太久。
缓了缓语气,窦霸接着刚才的话说道:
“我手下有个秀才,大旱都快过去半个月了的时候,家中有人以为他在北境也遭了灾,不放心的便差人送来了书信。”
窦霸说到这,气不过的又是狠狠拍了一下桌面,音量都加了几分说道:
“就是那信上说的,朝廷已经派人送去了钱粮赈灾,我们这才知道,朝廷的赈灾钱粮早已经在十几日之前,便已经抵达了北境,但是,这些钱粮却没有到灾民的手中,不是被官府私吞了,还能是什么原因?!”
“原来……事情的真相竟是这般模样!”
楚靖想到窦霸口中所说的灾情实况,虽然他自忖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是向私吞赈灾钱粮的这样黑心、灭绝人性的事情,人是谁,都做不出来吧。
左痴听后也是皱眉不语,他久居天下权力之中心,心里自然知道官场上人心险恶,为了一己私利,仰仗手中权势,胡作非为。
但是,赈济灾民的钱粮乃朝廷下旨所拨,官员若是从中抽取,倒也常见,但何人竟能如此大胆,将救济钱粮全数私吞?!
窦霸口中所言,实乃令人难以想象。
“所以,你逃脱官府的追捕,想要寻我,也是为了此事?”左痴问道。
窦霸点点头,说道:
“没错,天下尽传你左大人乃当世最为正义的捕快,侠骨热肠,管天下不平之事,加之你的身份显赫,若是你能站出来为我辩解,朝廷必会相信我所言之事。”
左痴点点头,窦霸说的没错,当时若是他能够得知此事,且真如窦霸所说,他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你可真够厉害的,我听说那可是整个北境的官兵啊,你竟然能够在那么多人手中逃脱,真是好运。”邓四儿看着窦霸感叹说道。
“你们不知道,官府私吞钱粮,但是那些围剿我的官兵们并不都是没了良心,且他们也有亲朋受灾,围剿我时,手下留情,令我与大部分兄弟都能逃过一劫。”
窦霸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想起当时己方狼狈不堪的模样,又说道:
“我窦霸自问没有做过有违本心之事,奈何被那黑心的官府陷害至此,竟成了人人喊打的大恶人。”
“北境那么多百姓受你恩惠,难道无人出面为你辩解?”楚靖问道。
窦霸闻言却是颓败的摇摇头,口气沉重的说道:
“但凡有知内情或有所猜疑之人为我说话,皆是以“窦霸同党”之名尽数被杀,如此不用多久,我窦霸毕竟只是一个强盗水匪,还会有谁甘愿冒着被杀头的危险,来为我辩解?……”
三人闻言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回答,皆是沉默不语,耳边传来窦霸像是自言自语的喃喃之声:
“我窦霸与众位兄弟,虽无奈落草为寇,可从不违反本心,我们救济灾民,却落个人人喊杀的局面,这天下正义,究竟何为?……”
是啊,这正义二字,究竟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