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铭想起了,自己的外祖母也是个以卖菜为生的农民。
她早上5点钟,就要起床,去菜地里面忙活,通常大中午了,都没有吃饭。
她种的新鲜瓜果蔬菜自己吃不完,就给她的儿女。
暑假的时候,朱铭很早就被外婆叫起来,到城市里去卖菜。
那个时候,外婆家在农村,还没有通公路,外婆推着斗车,一种家用手推车,朱铭坐在上面,推到城市里面的街市。
差不多两公里路吧,外婆身子精干,健步如飞,一口气走两公里也不累。
小朱铭会在路上叫喊:“卖菜了,卖菜了,新鲜的蔬菜了。”
外婆说:“小外孙乖,待会菜菜卖完,给你买棒棒糖吃。”
那时候的城市还不火热,买房子的人,大家都认为在城市里买房,没有土地,吃什么?
所有农村的菜到了城市里并不好卖,经常被别人挑挑拣拣。
“怎么有这么大的洞啊?”
“这说明没有打农药,大兄弟,难道吃农药的还好啊,全是化学的。”朱铭的外婆经常看电视,知道吃农药的菜不好,容易得不治之症。
一上午过去了,也就卖了几块钱或者10几块钱。
这些小商贩是一些老年人组成的,是城市的弱势群体,应该要出台政策保护他们。
城管追了起来,慌不择路,好多老年人摔倒了,上了新闻。
城管成了恶霸,也屡见不鲜了。
加上小的时候,朱铭亲眼看见这些小菜农的辛苦,就决定帮助他们。
抛开其他,朱铭是一个真心向为人民服务的好官,他有自己的职业理想,而不是混吃等死。
会议上,他就提出了要设置摊位,让他们们自己在自己的摊位上卖,不用再提心吊胆地做生意。
钱志涛反对说:“就算设置摊位,他们也租不起啊,他们才多大点生意。”
朱铭说:“那政府应该有所作为吧,难道任由城管追着他们,也不管吗?
这是积压了多少年的老问题,是该要想办法解决了。
这次魏书记也在场,他一般不会参和县政府的会议,市场这些局,江怀安是一把手,他一个人就可以搞定。
但是朱铭始终都只是个副局长,所以他得看管着,提点着,不让他做出什么出格的决定来。
魏书记咳了两声,意味着他要说话了,大家都听着这位党政一把手。
在人事裁决上,所有科长升不升职,就只听他的一句调令。
所以,谁也不敢得罪他,至少在面子上,一定会做出唯命是从的模样。
魏书记说:“农村的菜民到城市有趋之若鹜的趋势,所以更加要规范,但是也要和城市里的商贩一碗水端平,否则他们也有怨言,前几年的时候,这些村里的菜农看到城市里的菜价卖得这么高,心里不平衡了,也要卖这么高。”
“所以在我看来,他们本质上和这些商贩也没有什么区别,那为什么要区别对待呢?”
朱铭反问说:“那我们就什么也不做咯?”
会议场上,突然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魏书记也是第一次和朱铭打交道,说实话,他非常不喜欢朱铭有倒刺的性格,好像谁也看不上。
清高、情商低本来就不是受欢迎的性格,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除非,你有举世瞩目的才华。
朱铭记得江怀安说过,这位一把手的性格,非常中庸,不喜欢激进,这点和朱铭完全相反。
难怪他们第一次交锋,就掐了起来。
朱铭想到自己马上要提常务了,还是柔软一点好,没必要在风头火势和他杠。
其实他也不想这样,朱铭总是告诉自己,要隐忍圆滑、八面玲珑,可是性格真的是人身上最难改变的特质了。
他语气柔和了下来说:“好吧,我听你的,你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不是说听我的,是要有道理,朱县长,你现现在的经验还是太少了,要考虑周全,才可以下决定。”
“一项政策从制定到落实,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你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其实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我也是想一出是一出,总以为自己能改变什么,地球都是围着我转,等到年纪到路口,才发现这多么荒谬可笑,任何事物的运转方式,有他的道理,打破了,恐怕要招致更大的灾祸。”
朱铭说:“我知道了,是我没有考虑周到,魏书记,其实你一点不老,还很年轻。”
朱铭表面上说的是现在,其实一语双关,指的是他还玩女人这一条,还宝刀未老。
上次的事情,朱铭就怀疑是赵天华给了魏书记什么好处,所以才会出面给他说话。
这次赵天华,没有打招呼,居然就进来了,明明自己已经给保安说过,这个人已经拉过黑名单了,不能让他随便进来,朱铭不想给他牵扯上一分一毫的关系。
那他是如何进来的,肯定是有更高层的领导授意的,所有朱铭可以百分之百肯定,他是收了什么好处,估计是女人什么的,因为听江说,这个魏书记,向来起钱财不收,谁要是给予他钱财之类的东西,他会非常生气,还会把人赶出去。
不收受钱财,不代表女人不收,女人就是一份礼物,睡了就睡了,又不会在身上打下烙印。
朱铭光靠着猜,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心细如发,擅长把各种细节串联起来。
魏书记和赵天华不清不楚的,所以要出面保住他,保住了他,反而也是保住了朱铭,朱铭笑了,自己应该感谢他才是。
阴差阳错地,他倒是给朱铭解了燃眉之急。
于是他笑着说:“是我考虑不周到,我回去再考虑一下吧。”
这下魏书记对他的态度满意了,就是要学会态度谦卑,才吃得开。
和领导抬杠,就算你表面上争赢了,你也输了,输了前途,输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