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刘冬梅子再说什么,铁民就知道,今天晚上将是一个难熬之夜。
刘冬梅把洗脸盆放到一边,拖鞋上炕了。
铁民坐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刘冬梅,不知如何是好了。
“有啥话,你尽管说好了。”刘冬梅坐在铁民对面,等待铁民表明心意。
“咱俩……咱俩只能做兄妹。”铁民吞吞吐吐说:“我和王丽已经……”
刘冬梅清了一下嗓子,她有这个心理准备,知道铁民迟早也会跟她提到王丽。
“我不在乎。”这是刘冬梅事先编好的词,只要铁民跟她提起与王丽的过往,她就这么回答。
“你可能没听明白我说的意思。”铁民想告诉刘冬梅,他和王丽已经有了孩子。
这种事对于任何一个未婚女人来说,都是一大忌讳,特别像刘冬梅这样从农村来的女人。
铁民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心地太善良了。
他在说这句话之前,首先想到了刘冬梅的感受,担心她受不了这个刺激,会产生过激反应。
女人自尊心都很强。
看架势,刘冬梅今晚是豁出去了。铁民这会儿不管跟她提啥非份要求,她都不会拒绝的。
她的目的,就是要尽快拉进与铁民的距离。
这也是铁民最大的担忧。
一旦他告诉刘冬梅,王丽怀孕了,刘冬梅该怎样走出这个屋。
那天吃晚饭前,只因铁民没打招呼,就跑到下屋来,给自己收拾住处,刘冬梅就连夜跑回家去了。
她这次是带着嫁妆,再次返回周家的。听说铁民不可能跟她成为夫妻了,她就等于没了退路,弄不好会去寻短见。
铁民还寄希望于刘冬梅,明天一大早跟他去车站见主要领导,如实说明情况,及时打消单位领导对他的误解。
假如刘冬梅受到了刺激,即使不能去寻死上吊的,直接跑回家,跟刘守成一顿哭诉,刘守成说不定又编出啥故事,让铁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说明王丽怀孕的事,铁民更难渡过这一关。
昨晚刘冬梅随意亲了铁民一口,铁民就差点没守住底线。今晚她都跑到炕上来了,为的就是要突破底线,铁民能不怕吗。
刘冬梅坐在那,含情脉脉看着铁民。不觉中,她身子慢慢向铁民靠拢,说话间,就要扑进铁民怀里了。
屋外传来脚步声,铁民急忙示意刘冬梅下地。
刘冬梅也很紧张,她动作麻利下了地,循着声音,要出去看个究竟。
传来敲门声。
“谁呀。”铁民问道。
刘冬梅这时已经打开了房门。
大牛出现在门口,他低声对刘冬梅说:“我找铁民有事。”
没等刘冬梅说什么,大牛侧身躲过刘冬梅,走进屋里。
见铁民光着脚,穿着衬衣衬裤坐在炕上,大牛不觉中一皱眉头,他欲言又止,低声说:“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有啥话,就这说吧。”铁民装出很平静的样子,他把大牛当成了救星。
大牛着意向屋外瞥了一眼,见刘冬梅站在外间屋门口。大牛默默摇摇头,示意铁民务必出去说话。
大牛少有的严肃,铁民预感到有事情发生了。
他手忙脚乱穿好外套,接过大牛递来的双拐,走到外间屋,对刘冬梅说:“你不用等我了,快回家去睡觉吧。”
铁民学会了一语双关。
他既是用这种方式向大牛表明,他与刘冬梅没有任何关联,谨防大牛嘴欠,把这事透露给王丽。
又是给刘冬梅一个明示,说明他不可能跟刘冬梅发生什么,让她知趣离开。
刘冬梅没说话,等大牛和铁民出去了,她又回到屋里,还上炕躺下了。
铁民和大牛一前一后走出下屋,铁民止住脚步,见大牛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满道:“啥事呀,神秘兮兮的。”
大牛也不说话,他绕过铁民,一甩头,示意铁民跟他出去。
铁民眼前一亮,以为是王丽回来了,打发大牛来找他。
铁民精神为之一振,他轮开双臂,跟在大牛后面,走出院子。
大牛止住脚步,想了想说:“我也是刚听说,你别当真。”
铁民出了院子,先四下看了一眼,没看见出租车,也没看见王丽,他
很是失望,根本没听见大牛在说什么,很不耐烦的对大牛说:“啥事,快说,我困了。”
“你还有闲心……”大牛想指责铁民:平常看你本本份份的,结果却是一个花货。王丽那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呐,你还有心情搂刘冬梅睡觉。
大牛只是这么想了一下,他没敢说出口。
“你到底有事没事。”铁民回头没看见刘冬梅出来,就知道这丫头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留下来。
他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想去大牛家借宿。能躲过今晚,明天再想办法跟刘冬梅摊牌。
大牛掏出香烟,自己叼上一支,见铁民瞪大了眼睛,要对他说什么。他先给自己点上烟,把点着的香烟递给铁民说:“我刚才闲逛,看见王丽的邻居了。”
铁民接过大牛递过来的香烟,意外的惊喜说:“王丽回来了。”
铁民吸了一口烟。
大牛又重新给自己点上一支烟,看得出来,他很为难。
“你哑巴了。”铁民急不可耐了。
“他说,刚才王丽家去了一辆警车。”大牛话音未落,铁民身子一晃,险些摔倒。
大牛急忙扶住铁民说:“你还是男人嘛,怕啥呀。”
“少废话,你快说,咋的了。”铁民浑身颤抖起来。
“他说……王丽可能出事了。”尽管大牛加了十分小心,怕特民受到刺激,铁民还是两腿一软,就要摔倒下了。
“公安没说王丽出啥事呀。”铁民急得想哭。
“他说来的是区公安分局的车,没有咱当地派出所的人,他没敢打听。”大牛对铁民没说实话。
王丽那个邻居告诉他,王丽跳河自杀了。
“走,跟我去派出所看看。”铁民丢掉手里的香烟,拄拐便走。
“你等会儿。”大牛拦住铁民说:“去了,你说啥呀。”
“我是王丽的对象,要知道她咋的了。”铁民说话的声音开始颤抖了。
“我的意思,你最好别露头。”大牛还算冷静。
他给铁民算了一笔账。
中午王丽坐出租车来找铁民,看到铁民和刘冬梅再一起,赌气走了。
晚上就传来她出事的消息。
不用别人再说什么,大牛就敢肯定,这事百分之百跟铁民有关系。
“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不能自己往枪口上撞。”大牛提醒铁民,应该先保护好自己不受牵连,然后再打听王丽的确切消息。
“管不了那么多了。”铁民这会儿只有一个想法,必须尽快见到王丽。
大牛左拦右挡,铁民发疯了一样,不管不顾,甚至抡起拐杖要打大牛。
大牛无奈,只好随了铁民,俩人一路急行,来到小镇派出所。
两名值班公安,正坐在屋里谈论什么。铁民撞开房门走进去,问道:“同志,听说有个叫王丽的出事了。”
“你是谁。”一个公安反问铁民。
“我是她男朋友。”铁民回答说。
“你叫什么名。”另一个公安问道。
“周铁民。”铁民急匆匆说。
两名公安听到周铁民的名字,不约而同站起身,示意铁民坐到一旁的长椅上。
一个公安问大牛说:“你是谁。”
“我……陪他来的。”大牛指着铁民说。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公安走到大牛近前,拽住他的衣袖说:“你叫大牛吧。”
大牛条件反射,甩开公安的手,就要往外走。
公安搂住大牛的肩膀,把他按坐在长椅上。
另一个公安拿出询问记录薄,铁民和大牛都熟悉这个记录簿。他俩在铁路派出所接受询问时,就见过这东西。
“今天中午,你们在什么地方。”一个公安问话,一个公安做记录。
大牛看了铁民一眼,满脸的埋怨,心里骂道:sb,不让你来,你偏来,摊事了吧。
“在王丽家。”铁民不遮不瞒,如实说明,他让大牛跳墙打开门锁,两人进了王丽家院子。
“你为啥要进她家去。”公安问。
“我俩发生点小误会,我想跟她做解释,以为她在家,不给我开门。”铁民细无巨细的说明了中午发生的事。他反问公安说:“王丽人在哪呢。”
两名公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回答。
“没啥事了,咱走吧。”大牛看准时机,起身要走。
“先等一会儿。”一个公安操起电话,刚要拨号,对另一个公安说:“你先带他俩去隔壁待会儿。”
“啥意思呀,这就要把咱俩扣下了。”大牛一听就炸了。
铁民默默站起身,拄拐跟随公安,去了另外一个房间。
大牛只能跟在铁民身后出去了。两人刚坐下,大牛就对铁民发火了。
“我说你是不是缺心眼,这不没事找事吗。”大牛见铁民眼色发呆,直勾勾看着地,他把接下来要说的话,咽下去了。
大牛想说:人已经死了,你何必还把自己搭进去呀。
“如果王丽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铁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对大牛交代后事。
大牛听了后脊梁“嗖”的冒出一股凉风,他一下子蹿起来,不解道:“凭啥呀。”
铁民流下了眼泪,不管大牛怎么说他死心眼,他不理不睬。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两个公安走过来。
一个公安说:“行了,你俩可以回去了。”
“王丽在哪里。”铁民问道。
“暂时还没找到。”一个公安回答说。
“还没找到!”铁民这一嗓子,把大牛吓的一蹦,脱口道:“哎呀我操,你吓死我了。”
两名公安被大牛的滑稽相逗笑了。
“她到底出啥事了。”铁民又流下了眼泪。
“据说是跳河了。”一个公安说:“有群众报警,说有个女孩跳河了。等当地派出所赶到那,只看见一个白色背包和一个铁路家属就医证。”
“她跳哪条河了。”铁民站起身,走到公安近前。
“哎呀我的祖宗呀,你管她跳哪条河干啥。连公安都没找到人,你打听这……”大牛奔过去,拽住铁民说:“别告诉我,你要去找王丽。”
谢桂芝接到邻居打来的长途电话,听说王丽出事了,她当时就晕倒了。
等她醒来时,已经坐上外甥谢涛的桑塔纳小轿车,上了高速公路。
谢荣浩和谢浩坐在正副驾驶位置上,一路无语。
谢桂芝躺在后排座椅上,一会儿呜呜哭上一通,哭累了,就闭上眼睛睡一会儿,睡醒了接茬哭。
等他们一行三人赶到小镇派出所,已经是后半夜了。
谢涛一路劳累,精神有些恍惚。
他倒车时,猛听到父亲一声大喊:“有人!”
他一脚急刹车,这时才发现,车后站起来一个拄双拐的小伙子。
谢桂芝也被谢荣浩这一嗓子给惊醒了,她定睛观瞧,铁民晕头涨脑的站在那里。
“周铁民,你还我女儿!”谢桂芝一声大喊,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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