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可怜的兽医
这一天晚上,班里的几个人果然在团部的小餐厅请了苏秦。
点了十来个菜,基本都是肉,另外还要了几瓶啤酒,一个人一瓶。
虽然此时还未下发全军的禁酒令,但一般而言也是不准饮酒的,但今晚这种情况属于特殊情况,班长杨今专门写了申请,黄岩特批的。
这一天晚上大家吃饱喝足,慢悠悠地从团部游荡回侦察连的时候,苗人凤那家伙一把搂住了苏秦,笑呵呵地道:“苏秦,今天晚上班里为了庆祝你破记录,专门请你吃了这顿饭,不过,明天连里还有另外一个活动,也是专门为你庆祝的。”
“啊?”苏秦一愣,随后扭过头,诧异不解地看着苗人凤。
之前没听杨今和武浩说过任何一句啊?
连长黄岩和指导员杨明也没有任何消息?
其他人也都没提过?
连里还专门为他庆祝,真的假的?
今天迎接他的仪式难道不算?
白兴国就走在不远处,听了苗人凤的话,哈哈大笑了起来:“对对对,苏秦同志,连里明天专门为你搞了一个活动,所以你明天一定要好好享受哦?”
“班长,什么活动?”苏秦扭头问杨今。
杨今正要开口,白兴国连忙制止:“班长,不能说,注意保密!”
杨今愣了一下,随后也调皮地闭上了嘴。
“班副?”苏秦又看向了武浩。
“那个——今晚的月色不错啊!”武浩抬头,顾左右而言其他。
但他转移话题的方式明显生硬,而且不合时宜,此时月亮都还没有升起来呢。
苏秦于是只得向陈富贵求助:“富贵,明天要搞什么活动吗?”
“陈富贵,注意纪律!”白兴国不等陈富贵开口,连忙喝止。
陈富贵可怜巴巴地看着苏秦,心里想说,急得跟猫爪子挠一样,但嘴上又紧紧闭着。
苏秦隐约明白,明天的事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不过他也懒得再去打听了,反正就算不是什么好事,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心里很快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再也不去想他。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天晚上,熄灯号吹响了好一会儿了,卧谈会也开了,大家都沉沉睡了过去,他也已经睡着了,陈富贵却赤着脚,蹑手蹑脚来他床边轻声呼唤:“秦哥——秦哥——”
苏秦已经睡着了,此时被喊醒,有点儿迷迷糊糊的,慢慢才反应过来:“富贵,怎么了?”
“秦哥,他们说明天连里要搞活动为你庆祝,是骗你的,明天连里要去种菜,我们班被分去挑大粪了。”
“挑大粪?”苏秦一愣。
“嗯!”陈富贵重重点头,压低着嗓音,就像告密者告发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他们还说要把最臭的那个粪坑分给你!”
“......”苏秦呆了好几秒,随后摇了摇头,哭笑不得。
他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搞半天原来是这一个。
“好了富贵,我知道了,回去睡觉吧?”
“嗯。”陈富贵点了点头,把这件事说了,他终于是卸下了心中的负担,轻松多了。
“富贵!”陈富贵刚刚转身,苏秦就轻声一唤。
“秦哥?”
“谢谢你!”
“秦哥,俺们是兄弟。”陈富贵乐呵呵地回去了,爬上了床,没两秒钟就响起了呼噜声。
苏秦也没多想,没一会儿又沉沉睡了过去。
挑粪?
多大个事儿啊,他才不怕呢。
果然,第二天下午,连里不再组织统一的训练了,而是干起了活。
全连种菜。
不过各排各班都有分工,有的是翻土,有的是撒种子,有的是挑水泼洒。
侦察一班分到的任务是挑大粪。
侦察连在附近有一块地,很大的一块,被分割成一块又一块的,每一块地都种着一种蔬菜。
这些蔬菜不但供应侦察连,同时也供应团部机关。
连里每天都会派出一定数量的战士去炊事班公干,他们的一个任务,就是去菜地里拿菜,拿回来,洗好,一部分留作自用,另外一部分则送团部机关食堂。
另外,连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组织一次大规模的、全连的活动,其实就是干劳动,施肥,除草,挖地,种菜。
另外连里还喂了几头大肥猪和几只羊。
那些不好的菜叶什么的,以及食堂吃剩下的泔水,正好用来喂猪。
所以连里的蔬菜基本都是自产自销,因为都是自己种的,所以全天然无污染,十分环保。
肉也特别好吃,所以每一次吃饭,苏秦都要干好几碗,真的是太香了。
为了让菜地肥力旺盛,同时也是为了保持连部的厕所干净整洁,连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组织挑大粪活动。
按理这个活动应该是各班轮换进行,不过在黄岩的要求下,三分之二都是一排一班在干,其他班排都是象征性的,一年也干不了几回。
黄岩的说辞是一班是尖刀班,既然是尖刀班,那就要执行最艰苦最困难的任务,干最脏最累的活儿。
话是这么说,可是落到现实,实话实说,这个活儿哪个都怕,因为太恶心太臭了。
所以刚一拿到挑粪的粪桶,好几个兵都都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有几个老兵,比如林雨,早有了准备,很快就从身上掏出一个口罩戴了起来,苗人凤没有经验,没有口罩,他一闻到那种臭味,呕的一声,差点就吐了。
陈富贵和苏秦倒是没事儿一般,陈富贵农村出身,据说小时候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这种事情完全不在乎,苏秦以前也是农村出身,也干过,虽然也嫌弃,但还真的没放在眼里。
陈富贵苏秦还有苗人凤,三个新兵都负责挑粪,另外有两个兵是负责舀粪水,一个就是白兴国。
这家伙手拿一个长长的粪瓢,两只手稳稳抓住长柄,然后奋力把粪坑里的粪水之类一瓢又一瓢地舀到了粪桶里。
不知什么时候,大家都挑了好几趟了。
咣当。
苗人凤把粪桶丢在地上,远远地就跑开了。
“喂,苗人凤,你别跑,快回来——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要给你看,一直留着给你呢?”
但苗人凤躲得远远的,还背过身去。
不过就在这时,武浩走了过来。
“苗人凤,你干什么?”武浩不满地呵斥。
苗人凤只得悻悻地回到了白兴国身边。
武浩瞪了苗人凤一眼,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过去了。
白兴国一看苗人凤回来了,顿时一脸的兴奋,他连忙舀了之前准备的东西,但并没有把他倒进粪桶里,而是把那一瓢粪递到了苗人凤面前,兴致盎然地解说了起来:“苗人凤,你仔细观察?”
众人一见,顿时都笑得前俯后仰,兽医老毛病又犯了,兽医最喜欢的就是看人家的排-泄-物然后给人推断身体暗疾:“哟,你的小便黄中带腥,你这个肾有问题啊!”
大家一看白兴国又要发挥特长,顿时就都不干活了,兴致盎然地看着。
苗人凤捏着鼻子,无比嫌弃。
白兴国又把瓢凑过去了一些,以便苗人凤看得更清楚一点:“你看这一坨,到现在都还这么坚挺,没有散开,这说明他的主人肯定是便秘了,是吧?我记得你这两天就有点这种毛病,是不是?你昨天还问我来着?
而且你看他的颜色,是黑褐色,所以肯定是吃了黑色的食物,据我所知,我们连队这两天并没有吃黑色的食物,但是你前天早上偷吃了好几块黑巧克力.......”
“老白,你狗-日的到底想说什么?”苗人凤要疯了。
“我的意思是,通过我种种的分析,这应该是你今天的产物,是吧?我记得你中午的时候还跑过厕所?所以,苗人凤,这个.......还给你哦——我算是物归原主了!”
“呕——”
苗人凤差点就吐了。
“喂——你们在干什么?还不赶紧干活?”那一边,黄岩一声厉呵。
白兴国正在兴致勃勃地讲解着呢,他正好对着黄岩,听到这一声厉呵,急忙转身,他的手不由一下抬了起来,于是,手中的瓢立即探向了苗人凤。
苗人凤顿时吓得连声尖叫,苗人凤一尖叫,白兴国也吓了一跳,急忙往后一收,并且向后一退,没想地上因为沾染了粪水,很滑。
噗通的一声,白兴国一个站立不稳,直接掉进了粪坑里。
“我艹——”
一班的战士们都看呆了。
刹那之后,苏秦把自己的粪桶一丢,拔腿就跑。
其他人,比如林雨啊,苗人凤啊,黄志平啊,也都反应了过来,急忙把自己的工具一丢,转身飞奔,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我艹,你们还有没有点良心啊,快回来救我啊——”
腰以下都在粪坑里的白兴国急了,大喊大叫。
可是大家听了,却跑得更快了。
挑粪虽然臭一些,但毕竟用工具干活,可是要把白兴国从粪坑里拽出来,那就得用手,那还不得把自己臭死?
“连长,救命啊——”白兴国哀嚎。
那一边的黄岩却只是捂住了鼻子,嫌弃无比,转身走了。
陈富贵想过来救白兴国,但也被人拽走了。
最后,无奈,只有班副武浩捏着鼻子用一根棍子把他拉了出来。
“班副,你可不能跑,班里兄弟落了难,你可不能不管啊——你是副班长,我们出了事,你要负责!”
白兴国抓住武浩不放。
武浩看着身上挂满了奇特物体的白兴国,呕的一声,差点就吐了,但他还真的不能跑,只能捏着鼻子朝那边喊:“班长,快过来干活了!”
据说武浩和杨今足足用了三吨水才把白兴国冲洗干净了。
但大家去水房洗脸,才到门口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味道,当即就一阵干呕,转身跑了。
据说这一天晚上有三分之一的战士干脆就不洗脸不洗脚不刷牙了,另外一些则跑到了连部,用那里的水洗脸洗脚。
这一天傍晚,白兴国穿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站在宿舍门口,无论看见谁上来,都急忙冲上去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白兴国你放开我!”
“不嘛!人家就不!”白兴国故意撒娇,还捏了兰花指,于是,凡是被他抱住的兄弟,无不接受了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摧残,一个个差点就崩溃了。
后面的人自然都被吓着了,所以,这一天晚上,一班的战士们和白兴国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大家都躲着白兴国,一直到熄灯号吹了,大家这才一个接着一个回到了宿舍。
“哎哟,老黄,你可总算回来,想死哥哥了!”
白兴国一看黄志平回来了,当即就扭着身子迎了上来。
“班长,救我!”黄志平吓得脸都白了。
武浩一声怒喝:“白兴国,没听到熄灯号响了,快滚回床上睡觉!”
“睡觉就睡觉,谁怕谁啊,反正老子在窗口,正好对着风!”
于是,这一天晚上,一股又一股特别的味道在宿舍里飘荡着。
苏秦躺在床上,一阵又一阵的,直接睡不着。
“班长,能不能把门打开啊!”有人低声哀求。
“班长,我记得你有风油精的,是吧,能不能给我一滴,我冲冲老白的屎味。”
“我也要一滴!”
“我也要我也要。”
之后的很多年里,大家一想到白兴国,脑海里首先浮现的,便是那一股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