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下了马车,候府的侍卫不认识左氏,拦着不让她们进去。
现在侯爷正病重之时,一刻也不能懈怠。
“你叫张伯出来,他认识我。”
侍卫讶异于左氏竟然知道候府管家,思索一会儿后还是决定先去跟张伯说一声,免得真的是什么贵人,他给冲撞了就不好了。
现在候府里面已经在给侯爷准备身后事,就生怕侯爷一口气没上来打得他们个措手不及。
张伯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所需要用到的物品。
“张伯,外面有人进来,说是候府的大小姐,我不认识,又怕冲撞了贵人,所以请您过去看看。”
张伯放下手里的东西,连忙往府门处跑去。
府门从里面打开,张伯从门缝小小的缝隙里看到左氏的脸,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是大小姐,真的是大小姐。
走到门槛处还拌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大,大小姐,真的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张伯激动得不行,左氏这十几年都没怎么变,一眼便能认出买来。
可他不敢相信,这真的是小姐吗?
左氏好不容易清明的眼眶瞬间又被眼泪模糊,“张伯,是我,是我,我回来了!”
张伯是候府的老人了,从左氏很小的时候就来了,对候府很是忠心。
小时候张伯给她做秋千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现在,张伯老了,腰也弯了。
但是一如既往的和蔼。
“好,好,回来就好。
走,咱们进去。”
张伯行了大礼以后连忙招呼着她们进去。
“这是?”
白家认义女还上了族谱的事在京都传的沸沸扬扬,几乎无人不知。
“这是我的女儿,南一。”
张伯连声道好,又便林南一行了大礼,“小小姐,您还没来过大小姐的家,走咱们进去,侯爷要是见到您肯定会很开心的。”
安远侯子嗣单薄,只有一子一女,儿子左方育现在在朝中任吏部侍郎,女儿就是左氏。
他们兄妹俩从小就亲厚,哥哥左方育最是疼爱她这个妹妹,基本上是无所不应。
她也十几年没见过哥哥了。
左氏回府的消息立马传开来,张伯本想立马带她去见侯爷的,可左氏怕爹爹还生她的气不肯见她,打算先见见哥哥再说。
回了家,看着和以前一样又好像不一样的布局,她好像一下子安定下来。
这是在白允身边没有的这种安定,像是真正的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的安定。
左方育来的很快,脚步匆匆,显现出此刻的焦急。
左氏等在前厅,手心微微冒汗,十几年没见哥哥嫂嫂,他们可还像原来一样?
“芸儿。”
熟悉的声音传来。
林南一抬眼便望见一个与左氏有八分相像的男子。
这就是她的干舅舅吧。
“哥~”
“芸儿~”
两道身影紧紧相拥,左氏隐忍了十几年的思念在这一刻瞬间崩盘,哥哥一如既往温暖坚实的怀抱让她心安。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林南一从没见过左氏哭成这个样子。
在外面,她是白允的夫人,是白家的主母,一言一行都有人看在眼里。
在这里,她可以做回哥哥怀里的妹妹,有依靠的地方,有温暖的怀抱。
林南一忍不住吸吸鼻子,该死!怎么就这么感动呢!
呜呜呜~~
兄妹俩好好的哭了一场才缓过来,左方育转过头来看到林南一。
林南一对上视线便知道他已经明白自己是谁了。
果断大方福身行礼,“舅舅安康。”
左方育明显愣了一下。
舅舅?从没有人叫过他舅舅,能叫他舅舅的孩子在十几年前就不在了。
现在突然出来的称呼,唤起他尘封已久的记忆。
那时左氏的眉间还不见任何愁容。
是啊,身为安远侯唯一的女儿,候府中唯一的小姐,几乎是全府上下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程度。
左氏也争气,从小就表现出对琴棋书画的异常喜爱。
样样学就能达到样样精通,是京都中有名的才女。
在二八年华嫁给了白允,白允尊重她,在成亲当日就当日众人的面表示此生不负她,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
在娘家过的好,去婆家同样的过的好,夫妻关系和睦,相敬如宾。
那时的她笑的张狂肆意。
可现在,眉间的愁绪迟迟不见消散,面容也苍白不少。
“这是我的义女,也是我与白允的嫡女,已经上了族谱。”
左氏见他半天不回答,在旁边解释。
林南一又屈膝轻轻唤了声,“舅舅。”
这声,成功把左方育从回忆里拉回来,这声音太想左氏以前未出阁时拉着他软软糯糯的叫哥哥了。
若不是知道她的女儿真的丧生在十几年前,他真的会以为这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儿。
“唉!”左方育缓缓应了声。
以后他就有外甥女了。
他命里无福,连续生了三个儿子也没有得个女儿。
现在他和夫人年纪大了,也不敢再去冒险。
看着林南一,仿佛是全了他没有女儿的梦了。
妹妹的女儿也是他的女儿,管他亲生的还是认的,只要妹妹认,那他就认。
这就是他们候府的小小姐。
前厅一派和睦,却始终不见左方育的夫人尹氏出现。
左氏状似随意的问起,原来,尹氏带几个儿子去了娘家,听说那边办了个书生交谈会,去的人不少,所以也让他们过去见见世面。
“走,我带你们去见爹。”
一番寒暄过后,左方育提议要去见见侯爷。
左氏有些害怕,她不敢,她怕爹爹还在生气,不肯见她。
她现在想通了,当时情况很危急,就连白允都没有及时赶到,更何况被困在宫里出不来的爹爹呢。
“芸儿。不要怕,爹爹早就不生气了,当日你毅然决然离开后,爹爹总是在书房望着白府的方向叹气。
你是他唯一的女儿,他又怎么舍得怪你呢。”
左氏还是有些害怕。
最终在左方育的坚持下,左氏和林南一一同来到侯爷的院子。
一进院子,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闻到的尽是苦涩。
爹爹最是吃不了苦了,年轻时喝药都要用蜜饯哄着才能勉强喝下去,现在却整天泡在这间药房里,他该得有多难受啊。
左氏抹抹眼角,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悲伤,等下可不能让爹爹看到她这副模样。
以前爹爹最是疼爱了,哪里磕了碰了他都要心疼好长时间的。
左方育率先推开门进了房间,“爹!”
左氏久久不敢踏进去,林南一半推半就的把她扶进去,“娘,迟早都要面对的,现在总比以后人不在了的好。”
虽然这话不中听,可却也是实话。
侯爷现在的情况是过一天算一天,若是今日不进去,再见到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左氏进去里面,药味更加浓了,忍不住捂鼻轻咳两声。
“谁来了。”
苍老无力的声音传出来,左氏脚下拌了一下,险些直接扑倒在地。
她的爹爹,她心目中最高大的男人,怎么如今成了这副模样。
侯爷躺在床上,被子盖到了脖颈处,屋子里也昏暗无比,看不真切侯爷的脸,但知道此刻一定很苍白。
侯爷没想到父女俩再见面会是这般光景,半天反应过来,竟然最大的反应是把被子拉高,将整个人都盖住,她的芸儿最爱美了,他不能让芸儿看见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不可以。
年迈的侯爷有气无力的动作,好半天都没有把被子拉好,显得有些慌乱仓惶。
林南一别过头去,这种场景真是看一次哭一次。
左氏直直跪倒在地,“爹,您的不孝女,来晚了。”
语气尽是悲凄。
旁边守着的嬷嬷还没从大小姐回来的欣喜里回过神来,看到这个场景立马就难过起来,手帕一直放在眼前,不让眼泪落下来。
侯爷也没了力气再跟左氏较劲,见她出现,反而是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还能最后看到他最挂念的人一眼。
左氏跪着爬到床前,拉住侯爷张树皮一样苍老的手。
“爹,女儿对不起您,十几年来从未在您身边尽孝,是女儿对不起您。”
侯爷也有些激动,“芸儿,只要回来了就好,就好。”
他努力抬起无力的手,拍了拍左氏的手,显然的进气比出气少了,“芸儿,爹对不起你,爹当时没有及时赶回来,没有救回你的孩子,你别怪爹了好吗?”
侯爷愧疚无措的声音响起,林南一眼泪无声的流,没有勇气再听下去,转身出了房间。
左氏疯狂摇头,“爹爹,是我的错,我不怪您,您当时也没有办法,爹,我不怪您……”
左氏眼泪无声的掉,这几天哭了很多次,却没有哪次能有现在这样如此心痛。
林南一出了房间,张伯守在外面,见她出来连忙行礼,有些歉意,“小姐,里面味太大了,出来透透气也好的。”
这是大小姐认定的女儿,那就是安远侯府的小小姐。
林南一摇头,她并不是因为里面的味道,而是里面的场景实在是太感人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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