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会讨厌痛苦,但未必会惧怕痛苦。
楚寒不怕。
他只是感到厌恶,对痛苦的厌恶,对自己的厌恶。
他抬起头,手紧紧地握住刀柄,攥的指节发白,眉头紧皱。
刘萌萌见对方并不理会自己,黛眉微皱,冷声说道:“你究竟想做什么,快点说清楚,本姑娘时间宝贵,可没功夫跟你在这儿浪费!”
她仍在逞强。
不过和先前不同,此刻的刘萌萌并不怕死,起码在这一刻是这样的。
虽然是个女子,但因为家世原因,她从小涉足江湖之事,颇有江湖儿女的行事风格,洒脱豪气,一点儿都不像是一个大家闺秀。
只要她想明白,那么对她来说,死则死矣,站着死总跪着生要强得多。
能明白这一点,虽然幼稚冲动了些,但也世间许多男子要强得多,像在喊:要杀要剐尽管来,老娘要是皱一下眉头跟你姓。
她不怕,两位师兄似乎也是如此。
周冲和周天海二人面面相觑,交换了个眼神,似乎是决定拼一把,从身后偷袭一下,如果成功了,虽说脸无光,但总不至于没了命。
这般想着,二人的心又开始活跃起来,连带着手的断剑,都于无形焕发了光彩。
可是这个时候,楚寒说道:“滚!”
众人一怔。
滚?
如果这是真的,那对于几人来说,还真的是一个好消息,只是这种看起来天掉馅饼的事情,实在是容易让人心生疑窦。
刘萌萌心里很疑『惑』,她觉得眼前这个黑衣人真是怪,如果自己是对方,一定挥挥刀把人杀了了事,再次也不会这么把人放走。
难不成眼前这人真的是虚张声势?
她说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楚寒想要做什么?
他想杀人。
他杀过很多人,本身也对杀人这件事并不惧怕。
只是他仍旧很讨厌杀人,每次杀完人,他几乎都会做噩梦,那些梦的内容有的很真实,有的很虚幻,但总能让他感受到恐惧。
恐惧到让他几乎发疯,所以直到现在,让仍在想着为父母报仇的事情,这件事或许不是因为仇恨,而是恐惧。
所以如果能不杀人,他绝对不愿意杀人。
但是他现在却很想杀人,想看到鲜血。
他的眉头皱紧,眼睛盯着面前的女孩儿,在他的眼,女孩儿的样子也变了,原本身材无出众的刘萌萌在他眼里如同一只小绵羊。
而他则是一只狼,一只想吃羊的大灰狼。
他觉得自己像是吃了春『药』,可是同时又无清醒的知道,这绝不是身体的欲望,这种感觉来自于精神,像是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告诉着他。
说动手吧,眼前这个姑娘这么漂亮,这么好看,家世也好,气质也不错,正是你喜欢的类型,去动手撕碎她的衣服,听她的哭喊吧。
而且她已经触犯了你,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不应该吗?
应该吗?
楚寒不知道,他只咬着牙,用着无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对着眼前的刘萌萌说道:“快给我滚!”
这个时候,每个人都能看得出楚寒很愤怒,起码是非常的不对劲。
既然愤怒,那么为什么要忍着呢?
周冲觉得他是怕了,要么是怕他们的师父刘仁义,要么是方才那一刀实在是巧合,他本身是一个外强干的人。
但无论是哪种,都足够让周冲找回自信,让他打算把自己的面子给找回来。
他向前走了两步,小心翼翼且不着痕迹的拉开距离,同时又无豪迈的走到楚寒面前,笑道:“让我们滚?你最好打听打听,在这方圆三百里内,可没有几个人敢对我们说这种话!”
“是啊是啊。”周天海也笑着往前走了几步,说道:“弄断了我们的剑,你说要怎么赔吧,跟你说,我使得那把剑,可是古轩辕黄帝用过的神兵,怎么也值个几万两银子,你要是拿不出,也可以,跪下来给哥几个磕两个头,道歉认错,爷爷我大仁大义,今天这事算了了。”
他们二人脸得意,周围看客也是觉得热闹,他们之,有的觉得这楚寒既然要演戏要演到底,半路认怂实在是不明智。
有的认为楚寒是真有本事,毕竟方才那一刀可不是谁都能使出来的,他本身看着也绝不像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但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如此隐忍呢?
唯一脸浮现担忧之『色』的是刘萌萌,她此刻心已经把两位师兄祖宗十八代的亲戚都给问候了一个遍。
她方才正面面对楚寒,亲身感受到了那扑面而来的杀气,她很清楚,这种杀气或许有一部分是源于武功,但也有一部分是源于杀戮。
且绝不是任何人,去多杀一点人能够练成的杀气。
对方的武功有多高她不清楚,但绝对不像是自己两个蠢货师兄想的那般,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扔下这两个蠢材转头走。
不过毕竟还是她的同门师兄,现在走了,不光自己这里,父亲那里也说不过去。
只是她还没有出声劝说,楚寒动手了。
刀光一闪,桌摆着的一碟吃剩的炸蚕豆瞬间高高飞起,咣当一声,又重新落回了桌子,碟子摇晃了几圈儿,几个蚕豆从天而降,竟没有一个掉出盘子外面。
周围之人正疑『惑』楚寒此举的原因,可定睛往那碟一看,这才发现,那碗碟七颗炸蚕豆,竟然每一颗都被从分为两半。
刀光一闪,七刀已出。
这等快刀,在场的有谁能做到?
周天海和周冲二人脸的笑容僵住了,他们看着那碗碟安静躺着的炸蚕豆,心纠结万分,仿佛那刀不是砍在蚕豆,而是砍在自己的身。
这个时候,楚寒说道:“你们若是能做到这样,我二话不说,转身走,做不到,那跪下来磕头认错,否则的话,下次变成两半的可不是蚕豆了。”
那是什么?
单只是想一想,周天海和周冲觉得心里发虚,背后头顶直冒冷汗。
刘萌萌此时推开二人,走正前。
她的脸『色』也绝不好看,但此刻仍硬着头皮抱拳说道:“这位好汉,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今日认栽,无话可说,只是这两位师兄是我父亲刘仁义的亲传弟子,若是在这里给你磕头,实在是有辱师门颜面,不知可否给我爹一个面子,他们二人,回去之后,我爹自会严加惩处。”
听了这话,周天海和周冲二人还想反驳,却被刘萌萌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楚寒道:“给你爹一个面子?”
他笑了两声,继续说道:“我要是不给呢?”
刘萌萌脸『色』微变,说道:“阁下是当真要跟我们作对?我奉劝阁下可是要想清楚,得罪了我们,不说别的,方圆三百里内,绝对可以让你寸步难行。”
“威胁我?”
“我只是劝一下你。”
楚寒道:“既然给我下跪是有辱师门,那么提着剑来砍我啊,杀死我,或者被我杀死,或者是为保师门颜面羞愧『自杀』而死,似乎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啊。”
“你!”刘萌萌握紧秀拳,咬着牙说道:“阁下真的要如此咄咄『逼』人?”
楚寒眼寒光一闪,“咄咄『逼』人?我刚才,似乎已经给过你们机会,叫你们滚了吧。”
这是事实,在场几十号人亲眼所见,谁也无法反驳。
刘萌萌的脸『色』越加苍白,她盯着眼前的楚寒,目光满是怒火和仇恨,如果目光能杀人,相信楚寒此刻已经死了一万次。
但是楚寒却只觉得好笑。
在自己的敌人面前『露』出怒火、仇恨,如果自己真的残忍冷酷至极,该在此一刀杀了她,免得日后留个威胁在世。
但接下来的事情连楚寒也没有想到。
刘萌萌出剑了,她手的那把断剑。
可这剑的目标却不是楚寒,而是在她一左一右的两位师兄,刹那间,剑光一闪,血光四溅。
周冲和周天海的武功甚至还要在刘萌萌之,但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刘萌萌竟然会对他们出手,所以根本不会料到这么一剑。
所以他们如此不明不白的死了。
刘萌萌脸沾染了几滴淡淡的血珠,她脸『色』有些苍白,但仍旧强自镇定,说道:“好了,现在他们已经以死谢罪,我可以走了吗?”
楚寒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可以。”
“好的。”
刘萌萌二话没说,转身走。
周围的看客尽皆瞠目结舌,一旁的伙计早已吓得躲到了桌子底下。
唯独楚寒站在原地,看着刘萌萌的背影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他嘴角轻轻扬,轻声说道:“有点儿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