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管在什么年代,医闹都有。
夏木青看着青年男子逐渐狰狞扭曲的脸,差点被气笑了,她每天起早贪黑,辛辛苦苦在这义诊,这人一知半解的话,着实让人心寒。
念及青年男子刚失去亲人,夏木青不欲与他计较,耐心解释道:
“京城药店卖的药,不是庄嫂儿子用的那种,给她儿子的那种药已经没有了。”
青年男子被两名侍卫制住,无法动弹,他一双犀利的眼睛,恶狠狠盯着夏木青,道:
“哼,明明包装和里面的药丸都是一样的,我有朋友曾在京城药铺中见过,你不就是嫌我们这些贱命不值钱么?不舍得给我妹妹用药,现在她死了,她还那么小,没过一天好日子,就是你见死不救害她……”
帐篷内其他病人的家属一听夏木青有药不拿出来,纷纷请求道:
“夏神医,求你救救我们的亲人吧,只要你能拿出神药,我们愿意卖身为奴,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一时间,帐篷里更加闹腾了,前面有庄嫂儿子那个鲜活的例子,人们更愿意相信夏木青手里一定有神药,只是她不愿意拿出来。
很多人开始给她跪地磕头,求神医赐药。
这青年男子明显就是自己的妹妹死了,心里有怨气,想伺机把气撒在夏木青身上泄愤。
他也跟着其他人在那带节奏,嚷道:
“夏神医,谁都知道你是颐养堂最厉害的医女,这种肺病你明明能治,却眼睁睁看着这么多难民死于非命,这和杀人又有什么区别,你的医德何在?”
夏木青被这些人搞得都快没脾气了,这就是赤裸裸的道德绑架,不过这些都是穷苦的灾民,且他们的亲人,可能马上就要离世,她也不忍心苛责。
看着帐篷里跪了一地的人,夏木青扬声道:
“诸位的亲人身患重疾,我也很同情,但天灾人祸不可挡,我们颐养堂也尽力在救治,不存在有药不拿出来的事,确实已经没有那种药了。”
顿了顿,夏木青又道:
“目前各位用的,已经是世面上最好的药,如果你们不愿意接受治疗,大可自行离去,我绝不勉强!”
有几个患者家属本想再说点什么,但看到帐篷四周虎视眈眈的士兵,最终长叹了口气,没有做声。
此事虽然有点令人不快,但夏木青很快调整情绪,重新坐回诊疗桌前,开始接待新的病人。
一上午还算平静。
等夏木青下午再过来城门口时,发现画风已经有点不对劲,义诊的帐篷外,已经集结了不少人,其中还有好几名是那几位重症肺炎患者的家属,他们把义诊的帐篷团团围住,嘴里喊着:
“请夏神医赐药!”
“京城中明明有药,却不肯拿出来给我们用,良心何在!”
“我们受了天灾,来京城寻一条活路,却迟迟不肯让我们进城,朝廷是什么意思,所谓的仁政,便是眼睁睁看着我们冻死在城门外吗?”
“我们要进城求药,不亲眼到城里的药铺去看看,我们不甘心……”
其中闹得最凶的,便是刚刚那几位因重度肺炎去世患者的亲人,包括那名失去妹妹的男青年。
他们把自己亲人的死,全怪到夏木青袖手旁观上。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很明显,是有好事者,利用此事在做文章,企图发起暴乱。
维护秩序的官兵想驱赶,无奈围观者越来越多,有些不明所以的人,也参与其中,在那帮腔附和。
很多人田地被毁,自觉在老家已经没有活路,便想来京城闯一闯,无奈被拦在城外。
一路上经过千辛万苦才到的城门口,哪怕朝廷已经给了回去的路费,他们也不甘心就这样折返,总寄希望于城门有一天开放,伺机进城。
徘徊在城门口的这种人,也不占少数。
现在见有人闹事,法不责众,这些人胆子也大了,踊跃加入聚集的人群中。
夏木青此刻终于明白颜城为何不肯让她来做义诊了,这可真是好心办坏事,没想到闹事的源头,居然就是来自她的义诊。
靠一众侍卫开路,夏木青才得以来到义诊的帐篷,好在帐篷里里外外都围满官差,那些闹事的灾民倒也不敢贸然闯进来。
颐养堂的医者见夏木青回来了,一脸为难道:
“郡主,这可如何是好?你要不要出面再和这些患者解释一下,咱们真是没有那种特效药。”
夏木青为难道:“我之前已经解释多次了,那些患者家属根本听不进去,此事明显是有人在带节奏,企图发动暴乱,得找一个比我更有信服力的人出面才行。”
刚好这时,颜正也过来了,他很快了解事情始末,严肃道:
“此事明显是有人借机闹事,郡主你不用再解释了,本王来吧,先将灾民的情绪稳住,免得事情越闹越大。”
又对一旁跟着的一名侍卫道:“派人将此事告知摄政王,让他马上过来。”
夏木青担忧道:“本来就是摄政王下令不让灾民进城的,现在这种情形,把他叫过来,不会雪上加霜,增加这些灾民的逆反心理吗?”
颜正冲夏木青神秘一笑,道:“郡主无需多虑,九弟得知情况后,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理。”
出帐篷前,颜正叹道:“怀柔政策单独用果然不好用,得加上大棒才行。”
颜正携夏木青和众医者一起走出帐篷。
帐篷外喧嚣的民众一看夏木青出来了,喊的声音更大了。
“夏神医,赚钱也不是这个赚法,人命关天,请郡主速速拿出救命药!”
“请朝廷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买药也行啊!”
“对啊,我们手里的银子凑一凑,总能凑出十两银子,既然夏神医不能免费给我们药,我们进城买总行了吧?”
有人意有所指道,很明显,有人想把矛盾往开城门上引。
颜正朗声对叫嚣的那几个人道:
“诸位,买药不是这个买法,城里药房卖的,是治疗肝阳上亢和消渴的药,不是治肺病的,如果有肝阳上亢,消渴的患者,到本王这来报名,本王亲自派人将京城药房卖的药给你们送来。”
说着,命令一旁的侍卫,“去搬一套桌椅来,现场登记,有需要此类药的患者,给本王登记好。”
“是。”侍卫领命,马上搬来一套桌椅,并拿来文房四宝摆在桌子上。
颜正接着对一脸目瞪口呆,不明所以的围观群众道:
“夏神医是本王亲自请过来替大家做义诊的,她一个小女子,带颐养堂众医者,不眠不休为大家做义诊,出人又出药,你们明知她手里特效药用完了,还不依不饶,是何道理!难道你们生病,是她造成的?她一个小女子,就非要为你们的生老病死负责到底?”
颜正接着又讲了一些场面话,还承诺,这些灾民,返回家乡后,朝廷将免赋税一年。
八贤王不愧是八贤王,他出面讲了一番话后,之前还面目狰狞的灾民,态度缓和了不少,不少闹事的患者家属羞愧的低下头。
这时,那个上午刚死了妹妹的男青年依旧不依不饶,他怒道: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话,你说没药便没药吗?有本事你放我们进城到药店亲自查看,我才肯相信!”
他明显是受人唆使,拼命把矛盾往官府不让灾民进城上面引。
刚刚安抚好的灾民,听了这话,又开始骚动起来。
“夏神医手上确实没有药,本王可以证明。”颜城手里抱着颜宁,缓步朝人群走来,他身后,还跟着齐北和一众身穿戎装,手持武器的军士。
颜城一身玄色蟒袍,满脸肃杀之气,他身后跟的人不少,这些人一来,就将整个场子给围了个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