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土惨兮兮地弯腰行礼:“小的阿土,见过玉九公子。”
“阿地见过九公子。”
“行了下去吧。今日的晚饭丰盛些,送到这里来。酒水……”蓝田侧头看向玉九,想开口询问他喝不喝酒的,突然想起来在秦楼遇到他那回,他手里正持了酒盏,便自己做主吩咐道,“将外祖送我的葡萄酒拿来,还有白玉盏。”
“是。”阿地扯了阿土退到门外,另一只手便要关门。
玉九扬声道:“不必关门!”
阿地一愕,看向蓝田。
蓝田摆手道:“就听九公子的吧。谁让你们家公子声名狼藉呢?人家这是不信我。”
“是。”二人在绷不住笑之前赶紧溜走办事去了。
夜幕深沉,不见天光,屋里是灯火通明。蓝田指着药箱道:“看,本公子真的对你没有恶意。来我帮你上药吧?”
玉九低声道:“多谢,不用了。”
“态度好了点儿,不错不错。”蓝田倚门道,“你这般防备我也是当初我自己作孽,怨不得你。不过不上药是不行。你看看你这身上,方才在外头看不清,现在可真是触目惊心。这摔的,衣服破了,脸都擦了。”
玉九不以为意:“不算伤,两日便好了。”
“好个鬼!我不管你以前受了伤怎么挨过去的,反正现在这里是蓝家,你在我的贼船上,你不听我便不放你走。”
“尔当君子,为何无赖?”
“这话有意思。整个北誉也没人说我蓝田是个君子的,面子上称我风流倜傥,私下里谁不唾我一句纨绔子弟?”蓝田道:“你这句话呢我只听到类似的上半句,”他笑着挑眉,“叫做‘卿本佳人’。”
“蓝田!你莫再玩笑。”
“不想让我对你玩这手呢,你就老老实实地敷药。反抗什么劲儿?到最后还不是要依我。”蓝田走过去摁了玉九坐下,打开药箱,看着他左臂思索道,“摔在上臂,你这衣袖又紧窄,不如脱了吧。”
玉九道:“我捋上去就是。”
蓝田无语,伸手示意他请。
秋季衣物能捋到咯吱窝就有鬼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玉九把自己折腾出一身冷汗也只勉强把衣服堆在肘弯。
蓝田神在在地道:“不若脱了干脆。我说九哥,你既然想同我保持距离,就不要老是给我一呈兽行的机会。”
“你不要乱用词!”玉九咬牙四顾,忽然看到药箱里放着把用来剪纱布的银剪刀,一把抓了起来。
蓝田惊道:“你不是要——”
“撕拉”一声。玉九用剪刀在肩膀处剪出缺口,撕下半幅衣袖。
蓝田眨巴眼。
玉九把左臂放在桌上,伸右手去够药箱。
“我来!”
蓝田先翻出药汁,小心地涂在他上臂红肿不堪的地方,感叹道:“一条胳膊都摔成这样了,青的紫的红的,你身上的伤肯定也不少。等会儿我将这些东西都给你带过去,我知道你肯定不想让人帮忙,所以等回了松树院子你再自己抹。”
他已经尽量放轻了动作,玉九仍是疼得冷汗津津,拳头攥紧,额露青筋。
“看你因为送香囊把自己害成这样,本公子真是……”
“不是香囊!”玉九盯着他,气喘不匀,“字条……嘶……你看了吗?”
“好好好我等下就看,你别说话了啊,本公子下手没轻没重的。”
蓝田抹完药水,摸出狗皮膏药来糊在肿得最高的那处。左看右看,觉得不对:“这只贴膏药估计不太行。明日我带你去找大夫。”
“多谢蓝公子,不……”
“玉九烟,”蓝田打断他,威胁道,“剩下的话别说了,本公子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玉九便闭了嘴。他尝试着想把胳膊从桌上放下去,却动一下都疼痛难忍。
“你先别动!”蓝田在屋里走来走去,把几个衣柜打开都瞅了瞅,最后找出一件暗色薄斗篷和一条攀膊来。
他拿着东西走回来站玉九边上说道:“先说好,本公子一会儿要离你近一些,但是没有其它意思,不会是想冒犯你。”
玉九道:“你……”
蓝田晃晃手里的东西:“一个先吊着你的胳膊,省得动来动去的它疼。另一个用来包你的,你肯定不会想这么回去。”
听不到玉九拒绝,蓝田只当他是同意了。先把斗篷搭在椅子上,用攀膊绕过他的脖子和肩肘,握住他的手腕将他胳膊曲起:“我轻点啊。”
玉九依旧没有说话。
打了结,简单的动作做完,蓝田都紧张得冒了汗。
“还有斗篷~”
他伸手一抓,抖开,布料抱着流风裹在了玉九身上。蓝田扯住两端绳子在他胸口处打结,“不着急啊,本公子说到做到,吃了饭就送你回去。”
玉九忽然抬头,道:“谢谢。”
蓝田一愣,继而心脏狂跳。
离得太近了。
一个弯腰,一个仰面,鼻尖相距不过几寸,目光相触,气息相闻。
尤其是玉九生得面貌十分出挑,这会儿又没有横眉冷对,神色柔和,脸上有浅浅一层笑意。
蓝田心中控制不住地想:怪不得那时他醉了酒要去调戏非礼,便是如今清醒的状态,他看到这样的玉九烟,都想不管不顾地抱住亲一口。
幸好还有一分理智。
他匆匆系好斗篷的系带,退后几步,道:“差点为你拜倒了。”
玉九表情无异,只提醒他道:“看看字条吧。”
蓝田这才想起来还有那一茬,便拿出那个粗布“香囊”,松了系带,打开一看,里头果然还有一个布团子和一封折起来的信纸。
蓝田道:“这我哪里想得到?”
他将那字条展开,只见上面几行苍劲的行楷:
“闻君所需,鄙不舍松木多创,特取松针、柏子仁焙干研粉以代之。然鄙处物贫,无相配之布帛,暂盛以麻,君可自改之。”
蓝田捏捏那盛着药粉的几层细麻布,又看看字条,尴尬一笑,道:“明白了,是我误会了,这确实不是个香囊。”
玉九点头:“那只是一个普通的靛蓝粗布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