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这个白衣白衫白眉的白胡子老头。
再环顾四周环境,禅房,檀香,“道”篆。这是出了幻境还是没出幻境?这是人是神还是器?
仙风道骨的老者盘膝而坐,捏指于膝,慈眉善目。
他缓缓地道:“风云小儿,许久不见。”
风云?
蓝田道:“你怎么知道我在乘风门的名字?前辈,你与乘风门有渊源吗?您是……仙人吗?”
如果不是仙人,怎么能控制他的仙灵之力,控制流云索?
老人却没有回答他,而是说了一句很突兀的话:“你果然,还是和解落相遇了。”
听到解落居士,蓝田神色一黯,问道:“前辈,您到底是……”
“我是这淮湾泊的宗主,你可唤我一声忘言道人。”
蓝田内心:淮湾泊的宗主,wàngyán道人?妄言?忘言?望岩?
老人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
这句话蓝田知道,出自《庄子·外物》,“忘言”的意思是心中领会其意,不须用言语来说明。
这淮湾泊的宗主,不论外表还是什么,都有些超凡脱俗的味道。
“忘言道人,晚辈请问,这里是何处,环境还是现实。”
忘言道人道:“此处已离黄粱梦,是现实。”
“那先前梁先生送来的两个人呢?我两个朋友在哪!”蓝田激动地道。
忘言道人古井无波:“月余前,他们已经离开了淮湾泊。”
“月余前?他们在这里待了多久?”
“三个月。”
天,他竟然在虚空中捏了四五个月的星星。蓝田又问:“你把他们抓来见你干什么?还有那些没有被选中的修士呢?他们怎么样了?”
忘言道人看了他一眼:“风云,你真是同解落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蓝田:“……”你搞错了吧,虽然我唤她奶奶,也不代表我是她亲孙子。
忘言道人似乎沉溺在了什么久远的往事里,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我在山上采药初识解落之时,她还是个被逼婚又不服输的姑娘,生机勃勃。奈何斗不过血亲和命运,被迫嫁了过去,半路上夫君便死了,有道士批她天命不好,让她陪葬。我救了她,逃进万韧山,一同修炼,而后分开,死生不再见。”
死生不再见。
短短的五个字,蓝田却听出了沧海桑田。
“为什么?”他轻轻地问。
“解落如风,肆意而自由,生来便知争取。而我只知道顺应天命。”忘言道人指点虚空,字符飞舞。蓝田定睛望去,却是一首诗。
他念道:“杨柳池塘杨柳歌,芙蓉月色芙蓉楼。不将花葬红妆院,天地风流一叶舟。……这是解落奶奶写的?”
“是的。这是解落还是个天真率直的小姑娘时写的。后来,她不信天命,自建立哦乘风门。而我,龟缩在这淮湾泊,闭关锁门,不掺和红尘事。”
淮湾泊,湾头正堪泊,淮里足风波。
正堪泊,足风波……
蓝田蓦地抬头:“爷爷,难道是以后修道界会出什么乱子?”
忘言道人被他的称呼惊了一惊:“你叫我什么?”
蓝田道:“解落居士是我奶奶,您和我奶奶是一起患难一同修道的前辈,我不唤你一声爷爷,反要唤你的道号?那岂不是太没有礼貌。”
忘言道人:“你这小儿还挺喜欢做孙子的。好,你便唤我爷爷吧!”
蓝田:“……”你才喜欢给人当孙子你全家都喜欢给人当孙子!
真想打死自己这张臭嘴,要礼貌干什么用,你看别人礼貌了吗?
“爷爷,您应该已经是仙人了吧?”
忘言道人点头:“多年以前,我便突破了第十二境,成了修仙人。”
蓝田一黯:“为什么一起修炼的两个人,我奶奶就差了那么多。若是她也是一位仙人,便不会死得那么憋屈,乘风门也不会灭。”
“不。”忘言道人道,“乘风门的覆灭,早已是天命所定,无力更改。是解落她不服输,所以……”
蓝田心里为解落居士难为,便没什么好耐性,催促道:“爷爷你能不能按时间远近来同我说?我真的记不住会混乱的。”
“你这脾气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急躁。”忘言道人一句话把蓝田整得一头雾水,想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人却不给他机会,接着道,“我且问你,黄粱一梦中的几百万颗星子,你记下了多少?”
蓝田道:“百万颗星星资料,我都记下来了。”
忘言道人抚掌道:“好。我再问你,你可知道修道界中的神器从何而来?”
“这……卷宗上没写,我如何知道。”
“我来告诉你。除了无涯宗和乱花寮(女子修仙门派’),其余的神器都属于我淮湾泊。那是我和解落,在万韧山上发现的。”
“万韧山?!”蓝田惊骇而起。这什么狗屁缘分啊。
“不对啊,既然是你们一同发现的,为我奶奶没有?若乘风门也有神器在手,无论如何也不会遭遇灭门。”
蓝田低下了头。每次想起乘风门,他都会这个样子,等心中难受的劲儿过了之后,再抬头。
忘言道人道:“万韧山连绵不绝,却没有一个仙门。风云小儿,你可曾怀疑过?”
蓝田道:“自然怀疑过。但是没想明白就是了。”
忘言道人:“……那万韧山曾经是许多仙人聚集之处,留下了古时仙人大能的宝物。我一心想复仇,便拿了三件神器,解落她拿走了一粒丹药。”
蓝田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胃部。
忘言道人狐疑道:“你已经吃了那颗丹药了是不是?我便知道,解落她一定会留给你。”
蓝田道:“事出突然,我才把丹药一口吞了。但是身体一点反应也没有,我甚至都要认为吞下丹药是一种幻觉了。”
忘言道人笑道:“那颗丹药发挥的作用不在于此时,你多等等,早晚有一天能用得上的。至于你说感受不到它,那也自然。”
“那丹药,作用的是灵魂,不是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