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摆脱不了的梦魇里,画面一帧帧如同放电影一般掠过。
杜清雪心神不宁,一点都安定不下来。
于恍惚中,在岁月的光影里,她不止看到了自己一人蜷缩在监狱的一个黑暗角落里孤苦无助的一幕,还看见了离婚后江景琛一人夜夜在他们的婚房里喝醉酒了的情形。
她仿佛纸片一般轻薄没有什么重量的身形飘荡在半空中,脱离了尘世间的一切,却又身在尘世之中。
飘浮在半空,游离于人世间,杜清雪俯看着过往的经历,过往的一切。
先是她在监狱里饱受欺凌受尽折磨的苦不堪言,撕心裂肺,直至最后的麻木,沉默不言,悲怆绝望。
再接着,画面一转,她看到了江景琛在主卧里,他们的婚房里烂醉如泥的情景。
江景琛不要命地一瓶瓶的喝着酒,喝完手上的一瓶,再拿上开了盖的满满一瓶,他喝了酒,喝了好多酒。
地上,触目可见的是一地的空瓶。
即便喝了一瓶又一瓶,但却不见江景琛有停下来的趋势,拿上一瓶,他就一口口猛灌,手上的一瓶酒很快就会见底。
江景琛这一种不要命的喝法,还在继续,似乎没有尽头。
漂浮在半空之中的杜清雪越是看着,越是揪心。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一直在下着,而她眼角的眼泪,一滴又一滴,不停的流着。
杜清雪红唇张合,嗓音不复清甜,清脆,反而带着浓浓的哭腔,带着满满的悲伤:“景琛,别喝了,你这么喝下去,伤身,伤胃,我会心疼的……”
“借酒消愁,这根本就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你要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我绝不允许!”
“听话,景琛,你振作一点,过好自己的生活,你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
“你要幸福,就当是为了我。”
让她再自私一回,就算是为了她,她想让江景琛再为了她这一次,能好好的生活,日后,要一直幸福下去。
可是,她袒露的心声,祈盼,来自心底的热切,劝慰,却似乎传达不了给江景琛,江景琛恍若没听见她这一番真挚的话,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依然一人坐在一处角落里埋头苦喝。
他不是不想听她的话,而是她说的话,他好像是真的……没有听见。
确认了这一事实,杜清雪慌乱,焦灼,整个人都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心急如焚,急得团团转。
他胃不好,还患有胃癌,这么喝下去,不说会胃疼,胃出血,而且,还有极可能引起胃癌复发,亏损他的身体,危及他的生命。
继续下去,早晚,他会出事。
急了的人是杜清雪,娇美的俏脸上尽是担忧之色,然而,她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万分焦急,心疼,却终究是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说了的话,他听不见。
她飘浮着身子,几个快步上前,飘到了江景琛身侧,她伸出小手,径直夺过江景琛拿在手上的一瓶酒,但是,这终是无用。
她阻止不了江景琛。
只见她伸出去的一只小手穿过了酒瓶,触摸到的只有空气,再无其他。
她触摸不到他手上的酒瓶,更触摸不到江景琛。
她尝试了一次,又一次,如此循环,反反复复,但是,最终,一如开始的结果,除了空气,她触摸不到任何实物。
杜清雪禁不住气馁,深感无奈。
什么事情,她都做不了。
低头,她看了看自己几近透明的身子,或许,她想,她只是飘荡在这尘世间的一缕魂魄。
她能看见世人,世人却看不见她。
她能感知发生在自己面前的一切,却没人能感知到她的存在。
她想改变一些事情,可是,到头来却发现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只能看着,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莫可奈何,做不了什么。
江景琛神情沮丧,颓靡,俊脸上有着无可名状的苦涩和隐忍克制的痛苦,他喝了一瓶又一瓶,倏然,他稍微皱起了冷傲不羁的剑眉,大手捂着胃部。
看这样子,杜清雪知道,他的胃难受,不舒服了,可能是胃癌复发了。
“景琛,你忍一忍,我帮你叫医生……”他胃部不适,不好受,她跟着难受,暂且,杜清雪把苛责的话搁在一边,于她,他的身子更为要紧。
杜清雪翻了翻斜挎在自己身上的包包,但是,她小手往包里翻着,寻见了放在包里的手机,她正要拿起来,然而,却怎么都触碰不了包里的手机。
触碰到的,只有一片虚无。
噢,差一点忘了,她什么都做不了。
“对不起,景琛。”她帮他,却帮不上他,杜清雪瘫在了江景琛的身侧,备受打击,颇感挫败。
懊恼,挫败全都涌向她,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淌,不受控制。
尽管江景琛听不见她说了的话,可是,杜清雪还是不死心,满面痛楚,一遍又一遍的启唇喃喃:“别喝了,景琛,我让你别喝了,你去医院,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江景琛紧捂着胃部,额头上的冷汗一点点沁出,剑眉皱着,薄唇咬紧,他不舒服,她看出来了。
江景琛在强忍着不适,始终没有打电话去医院看看。
他冷魅,鹰眸空寂,依然冷峻,帅气不减分毫,他独自一人瘫坐着,身边没有一个人陪着。
灯光照耀在他身上,投射下一片阴影,也拉长了他挺拔健硕的身影,映衬出他一身的孤寂,伤感。
江景琛听不见她一遍又一遍的喃喃,仍然自顾自的一瓶又一瓶的喝着。
直至,到了最后,江景琛倒在了地上,陷入昏厥,不知是喝醉了,还是疼晕了。
纵是昏厥了,然而,他森冷俊美的脸上,依旧是一片痛苦之色。
杜清雪着急了,不断的一声声唤他,心神俱乱,肝胆俱裂:“景琛,别睡,你醒醒,你看看我,我回来了……”
“这一段时间,一直见不到你,我好想你,这不,我就回来见你了,你陪陪我,睁眼看看我,和我说一说话,好不好……”
“答应我,景琛,你打个电话,去医院好好看看,检查检查,现在,你先别睡了,你起来,起来啊!跟我去一趟医院。”
“我会陪着你的,一直陪着你……”
“你醒一醒,看看我,就算是看我一眼,也好。”
这一刻,杜清雪什么都顾不上了,她扑在了倒在地上的江景琛身上,肝肠寸断的唤着,哭喊着,字字句句,都满含无法言说的悲怆之情,尽是剜心一般的凄厉之意。
但是,不管她怎么唤,怎么哭喊,江景琛就是没有睁眼,没有看她一眼,无法回应她一言半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