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琛敛下剑眉,鹰眸里,涌动的情绪在覆没。
拳头依旧紧握,没有松开。
江景琛在极力克制着绵绵不绝喷薄出来的怒火,隐忍着,强制的压抑着,他心里念了多年认定为一生挚爱的杜清雪与宋云杰眉来眼去,含情脉脉,他不是不气的。
好歹,杜清雪是他证上的妻子,是他娶进门的与他携手步入婚殿的伴侣,是贴上他江太太标签一辈子都摘不下的女人,此刻,她却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的本分与宋云杰当着他的面眉目含情对视着,他不可能不怒。
若非念及一身虚弱,气息才刚刚稳定下来不久的杜清雪,他断然会直接将宋云杰轰出病房。
做事,有所顾及。
这与他一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风格不符。
可自从遇上杜清雪,做决定,做事情,他心底有了顾虑。
江景琛怒着,身上凛然汹汹气场澎湃。
身侧,宋云杰望见醒来的杜清雪弯唇浅浅笑着,笑容温润,透着宠溺的温柔,似乎,他才是杜清雪的丈夫一样,他上前几步走向杜清雪,在杜清雪床前站定。
“雪儿,能看见你醒来,真好。”
宋云杰面庞映着一片青紫,眼底黑眼圈明显,唇边带笑,青色的一圈胡渣隐现,看着人憔悴,瘦了一圈一般:“从那一天你出了事之后,我就一直在担心你,茶不思饭不想,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生怕你有个好歹,但凡你出了事,都是我不愿看见的。”
“我只希望你一直都能好好的。”
“万幸的事,你醒来了。”
“看着你现在气色也不错,我才渐渐安心下来。”
宋云杰双目凝聚着点点温柔,挂了彩的脸上俊雅不减,翩翩风度仍然端着,维持着他不变的浅浅笑意。
杜清雪的后背垫着个软软的枕头,她身子微微往后倾,病头与墙壁相近,她往后轻轻地靠着,靠着墙壁。
听着宋云杰一席温暖人心的话语,杜清雪没有半分动容,宋云杰这一番话不可信,是在随口胡扯罢了,她是清楚的。
前世,也一样,是她落入泳池差一点溺水而亡,是江景琛及时赶来救了她,之后,她陷入昏迷,睡了半个多月,期间,是江景琛不辞劳累地忙前忙后照顾她,宋云杰连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
也是在之后,听说她醒了,宋云杰才施施然地来见她,话里话外,他厚颜无耻地将照顾她的事情揽在了自己身上,而江景琛向来习惯了将所有的事情都深深地埋在心底,习惯了默默照顾她护着她却不言说,也习惯了她对他日复一日的冷漠、憎恶……
照顾她的人是他,江景琛不曾言说。
因而,当时,她以为是宋云杰体贴入微地不离寸步地照顾她,她颇为欣喜,感动,便更加对宋云杰依赖,眷恋,死心塌地,对宋云杰提出的一切要求越加上心,鞍前马后地无怨无悔地忙活。
以致于她将江景琛伤得更加地彻底。
几度陷江景琛于困境之中。
江景琛娇纵她,没有责骂她恶劣的行径,没有呵斥她一再帮宋云杰而置他于不义之中,只是他看向她深邃幽暗的鹰眸里的灼灼璀璨色泽渐渐暗淡下去,缕缕失落的浮云渐渐凝聚,隐没在他不可深测无涯的眸底深处。
那时的江景琛肯定对她失望透顶了。
一次次的希望,换来一次次的失望。
失望攒多了,攒够了,才让他鹰眸里的耀目的色泽黯然,直至再不复熠熠璀璨,再也不见一丝光亮。
每每回想起来,那在他一双鹰眸里渐渐消失的光,都会刺痛了她的心。
其实,诚然江景琛一再失望,失望透顶,可他依然没有放弃她。
放弃了他的人,是她啊……
前世,她害了江景琛。
今生,她只想好好对江景琛。
她不愿再让江景琛因她而失望。
杜清雪抬眸懒洋洋地看着宋云杰,白皙的脸上一片清清冷冷的:“你走吧!”睡了半个多月,身子微微僵硬,不大舒服,而且,刚刚醒来,身子虚,她疲于应付宋云杰。
眼下,她只想和江景琛单独待在一起。
劫后余生,她想见的人是江景琛。
没有与宋云杰多言,杜清雪径直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江景琛要赶他走,情有可原,倒是也说得过去,可杜清雪直言让他走,宋云杰是怎么都想不到的。
宋云杰愕然,怔住了。
站在床一旁的江景琛身躯挺直,他垂着犀利深沉的鹰眸,冷凝的目光流转在自己脚下的地板上,在杜清雪话一出口的刹那,耳畔传来她空灵冷然的声音,遽然,江景琛的胸口更闷了,他不知道杜清雪的话是对宋云杰说的,还以为杜清雪是在赶他走。
江景琛面庞肃然,冷峻,划过一抹低沉的晦暗,他的存在,终是碍着了他们谈情说爱。
如从前一般,她不愿看见他,不愿与他待在同一间房,呼吸同一片空气。
她,还是那么讨厌他。
不喜欢他。
却同时,她是那么深爱宋云杰,只想和宋云杰待在一起,单独待在一起,浪漫,温馨,别有一番美好的感受。
可是,他不想走。
江景琛脚下像是生了根一般定在了原地,挪不了修长健实的双腿,动不了,走不了,没有离开。
接着,顷刻之后,耳侧,再一次响起杜清雪微弱却铿锵有力的声音:“别待在这儿了,我不想看见你!”
倏地,江景琛觉得难堪,俊魅绝伦的轮廓立体,点染着冰雹一般的骇然冷意,他的拳头紧紧攥在一起,手背上的青筋暴突。
她说,她不想见到他……
而他,最想见到的人是她。
可她,她却不想见到他。
这么多天衣不解带细致入微地照顾她,江景琛时时刻刻都在等着她醒来,祈盼着她能安然无事,天天都在祈盼,盼着,盼着,她终于醒了,然而,却在她刚一醒来之后,她说,她不想看见他……
这一结果,是猝不及防的,但他不是没有想过,可在真正去面对的时候,心口还是止不住地疼,止不住地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