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澈回来的时候,三队办公室里的电视还在播放着最新记者采访的消息。
他走过的门边还坐着搬了个小板凳坐下的江秋——他确实没什么富家子弟的架子或者矜持,就这么草率的坐在一边,看见刘澈进门还往旁边挪了挪,防止自己挡了路。
如果单纯是城郊的一处窝点被警方扫清,这本是不会引起太大社会反响的新闻。然而在警方斟酌言辞,发出一个信息量相对合理的通告以后,报纸和线上媒体又纷纷刊登了一些他们本不该了解的详尽信息。
甚至包括现场的楼房摆设——那还是白天时的场景,拐弯抹角的道旁有着清晰无码的人脸,能够辨认出属于那些最后被抓捕的混混。那时候的他们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会遭遇一场狂风骤雨一般的追捕行动。
被丰富了细节的新闻,无疑更具冲击性,更能引发网民探讨和研究积极性。
“毫无疑问是黎明的手笔。”梁安叹了一口气,坐在办公椅上,仰头看着屏幕的方向,“自己犯案,自己把消息提供给媒体,自己让事情闹得大的不能再大。生怕自己的作为没有被别人发现。本来说是”
“和以前一样,接收一手消息的是一个三流小媒体。”陆遥咬了一口牛轧糖,一边咀嚼一边接话,“觉得是普通爆料人,为了跟进热点直接就发出去了,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反响。”
与黎明有关的案子一向惊天动地,也就是现在那张留言没有被同时公布,不然引起的轰动会更加恐怖。有时候警方都有些怀疑,这位自称黎明的杀手是不是有着当明星的梦想,因此主动出击曝光自己相关的信息——甚至不顾及自己会不会因此露出破绽。
“听说老俞住院了?”梁安转向刚刚坐下的刘澈,“邵梓他接了电话跑了,消息也不回。你刚刚去二队有问出什么没?”
刘澈叹了一口气。
“邵师兄刚刚和我打过照面。俞队说是不注意发炎的伤口偏要留下来查案,法医劝了也不听。为了保证不留下后遗症,刚刚二队的几个人就把他架去医院了。为了避免被他事后清算,所以他们合计着借了师兄负责担任主谋……说是这样俞队不好拿职位压人,比较方便。”
每逢黎明出现或者疑似出现,他都要被征用到各大队伍里晃悠晃悠。也就是这次目的地是近在咫尺的二队,不然他又要跑大老远的路,却确认个寂寞了。
毕竟他是唯一一个有可能目睹到黎明真容的警员,无论是专案组还是地方接到案件的刑警都拿这位着名的坏运气警员当寻找出黎明真实身份的最佳突破口。刘澈虽然对此感到颇为无奈,但也尽力凭借自己优越的记忆力和观察能力去进行确认。
即使迄今为止,也确实一无所获。
“从我这里借人,我居然还不知道。”梁安关掉了电视机,奇道,“嘿,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我才是老大吧。”
江秋搬着小板凳做了过来,抬头道:“老大,麻烦您开一下电视机,新闻还没放完。”
他说的很是一板一眼,神情也极为认真,没有任何调侃的意思。或许他本意就是这样单纯,但效果总让人觉得有些莫名的阴阳怪气。
“行。”梁安咂了咂嘴,又按下了同一个按钮。
“江哥,其实你可以看我这里的更方便……”陆遥招呼着人过来,看着各大媒体目前发布的最新进展,“现在貌似确实没有提到黎明的消息,甚至有人对黑帮的组成和构架开始讨论……还有在‘纹身群体全是混混’和“个人爱好不能歧视”这样两派的争论,据说是因为流传出去的照片里好几个人都纹了一大堆。”
见似乎现在又没有人关注到电视的内容,梁安最终还是把电视机给关了。
“黎明为什么会提前知道行动的内容?”刘澈最终还是忍不住发问,他再怎么说也改不了代入卧底的身份进行思考,“如果消息提前泄露,这实在很危险。”
梁安耸了耸肩:“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黎明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只是为了报道自己的新闻提前发了照片,发现有这样的行动,记者不可能留在现场又安然离开,所以他不想被发现是自己炒作自己的事实,觉得很尴尬,所以就干脆换了个主题。”
“头儿,您把黎明想的像个擅长营销的新闻记者,整天惆怅的琢磨着怎么搞个大新闻的那种形象。”陆遥真诚的总结,“比起那些网友总结的那些内容,这也太掉价了。”
“这不就是我们一般的思路吗?”梁安耸了耸肩,“那个自称黎明的家伙好歹也是个人,有点私心不足为奇。问题在于,他哪来的这个胆量。”
“‘请勿畏罪潜逃’,这句话倒是很有中二气质。”陆遥瞥了一眼刘澈顺来的资料,啧啧称奇,“单字面意思很有执法必行的气势,我下一个游戏ID能用这个吗?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总而言之,黎明的事暂时不归我们管。”梁安下了结论,“关注时事新闻是好事……”
然后他又看见陆遥正兴奋的给江秋在屏幕上指指点点,颇为热情积极。
“你看这个是第一个发现的死者,线人说他就是帮派的老大,第二个在洗手间里被发现,是个女人,暂时没查清身份她旁边就是黎明每次放的纸条。”陆遥絮絮叨叨,“江哥我跟你讲,就是这个黎明啊……”
江秋极其专注的听着陆遥解释黎明相关的问题,就像坐在课堂上听讲。
梁安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只能等待他们讲完。
但就在半途之中,正当陆遥匆匆调出了一大批窗口准备一阵精讲细讲的时候去,却是江秋打断了她。
“老大,你跟我出来一下。”江秋站起身,叫起了一旁等待的梁安。
梁安没料到自己突然被叫住,更不适应江秋这突然“混入其中”的叫法,呆滞了片刻,这才应声。
两人走到室外。
“你发现什么了?”梁安很是好奇,“你上课可重来不会当着老师的面打岔。”
“那个女性受害者,我认得。”江秋点了点头,“她和我父亲是合作关系,参加过我的一岁生日宴。”
梁安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抱歉,我能不能问问,这你怎么可能记得……她是不是还在你一岁生日宴上抱过你?”
“没有抱过。”江秋的神情严肃,“只是当时的视频还在。只是走个形式,我当时比较脆弱,不太方便像普通的婴儿一样被……”他有些被措辞卡住了。
“……传阅。”
梁安等了他一会儿,听到这么个答案,差点失态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