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从潍城高层会晤归来,鹰扬将军张曼成坐在虎皮椅子上,有些苦恼的揉弄眉心。张曼成并不是个心机特别多的人,或者说,他不屑于去隐藏任何事情,所以从他的表情上经常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如何。就好比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并不是很好,只要是个正常的人,那一定可以看得出来。
挥手让亲卫将墙壁上的地图摘下来,张曼成仔细的观看起来,时不时的还用手在上边比量一番。年前南蛮各部落联合起来悍然发动了对帝国的入侵,一路势如破竹的碾破了数道防线,逼的对南蛮战争主军团左右翊卫不得已撤兵到边疆重镇潍城,打了一次防御战。防御战,是被动的代名词。
南蛮从来都是帝国的痼疾,较于帝国周边的妖蛮,活动频繁,因而战事也频繁。据统计,自帝国开国至今,最少的一年,南蛮也曾规模大小不等的入侵十余次,最多的一年中,竟然多达一百五六十次,那几乎代表着每两天南蛮便会找一次帝国的麻烦。
实际上南蛮入侵频繁的原因与地理位置很有关系,如同北蛮,春秋之时,他们是绝对不会入侵的,原因很简单,气候条件决定他们春秋可以自给自足,而冬夏之时,没有了吃食,他们才会大举入侵,掳掠人族。如同西狄,西狄的蛮族还是很幸福的,因为在西方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完全可以供给他们最好的东西,除了秋冬两季稍微苦寒一点,其余的完全没有问题。如同东疆的妖族,那是接天连地的大海,海中宝藏无数……南蛮不同,南方多丘陵山林,虽然可以种植谷物一年两熟或两年三熟,但那说的是人族,妖蛮不懂得也不会种植。他们只能侵略,从而获得粮食活下去。
年前的那一场大战,至今还让张曼成心有余悸,他作为镇守南疆的将领之一也有些年头。多年来,他还从未见过那么疯狂、那么具备凝聚力的蛮族军团。要知道蛮族一向是以散漫著称的,内部斗争非常严重,若不因此,只怕人族早就被呈半圆包围,三面环伺,数量巨甚的蛮族灭掉了,怎能建立帝国?
地图在张曼成的脑海中自动形成真实的土地、山林、蛮族部落,他的脑海中同时还有今日总督大将军所说的话,“蛮族中可能有人族叛变奸贼。祸患大矣”。自古以来,能被称之为奸贼的人很多,但那多为一些谩骂之语,张曼成无比清楚总督大将军嘴里所言的奸贼是真真正正的奸贼,如汉武帝时的中行说。
蛮族千年来不断学习人族。学的很多,但永远抓不住精髓,因为蛮族的性格太过特立独行。人族极少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奸贼,中行说那种人毕竟在少数,可只要有一个出现,那对人族就是个天大的隐患。敢做奸贼的人,必然有奸贼所应有的智慧。不然,他也只会沦为蛮族的口粮而已!
从年前的那场大战上看,张曼成感觉总督大将军的担忧并不无道理,那些临时组编的蛮族部落军团进退有序,配合虽然不是很默契,相互之间却少了很多掣肘。否则,何以突破百里之遥的国境线,长驱直入的围攻潍城?使得帝国其他方向的兵团不得已来援?
斥候传回信息,南蛮百余部落于天荡山歃血为盟,已经组成了一只多达五十余万的超级军团。正是磨刀霍霍,准备要大干一场。五十余万啊!那不是五万,也不是十万!尤其是那其中不仅有机动力超强的豹蛮人,用于空中侦察的鹰蛮人,善于强袭的虎蛮人,还有攻城略地的利器象蛮人三千!连难得一见的龙蛮人这次都出动了!
高层会晤,总督大将军直言不讳,仅凭左右翊卫的十万人马恐怕难以守住潍城,他已经请示了天后,调集了左右武卫、左右勇卫的二十万人马前来。天后甚至还责令荆州牧李缺、蜀王李弘速派遣兵马助阵。李缺与李弘与天后之间龌龊甚多,是天然的敌人,只怕让这两家派遣兵马,这两家难以心甘情愿,必生波折,难怪总督大将军脸色难堪,都什么时候了,还勾心斗角。交州地势平坦,天险不多,一旦被攻破了潍城,只怕整个交州都要毁于战火,连带着江南大地瞬间化作焦土!!!
张曼成看的眼都酸了,收拢了地图,幽幽的叹了口气,喝道:“传令!”
门外的亲卫立刻出现,拱手肃立:“在!”
“即日起,鹰扬军训练加倍,通知辎重队,粮草、箭矢、弓弩、兵甲,统统备足!”,张曼成停顿下来,好半天才咬牙说道:“整军……备战!”
堂下亲卫一惊,张曼成如此慎重艰难的语气已经可以表明一切,大战,将临!
死士营。
北宫伯玉笑嘻嘻的看着身前百名凶悍的士卒,摇晃着手中的马鞭,嘿嘿的说道:“前几日只是叫你们跑,看样子各位狗屎还是有那么点狗屎的样子,是狗屎橛子,硬邦邦的,居然能撑得住。好啊!也省的我费心劳力的垂怜尔等。今儿咱们晚点有意思的,一个游戏,小孩子都会的,阎王抓小鬼儿。”
阎王抓小鬼儿,这是谁都知道的一个小游戏,的确是小孩子玩的。规则大概是一个人做阎王,其他人做小鬼。阎王凶恶,小鬼儿慌张,被抓住者受惩罚,受过惩罚后,小鬼儿做阎王,继续抓下去,形成一个循环。说起来简单,但从北宫伯玉那种坏坏的表情上来看,也不简单。
已经过了七八天,死士营的人每天都被操练的如同死狗,他们更加知晓那个死鱼眼少年的厉害,或许他不会如伯长杨文那样暴戾,动辄杀人,可他所掌握的折磨人的方法,让人不寒而栗。七八天过去后,死士营的每个人身上都没一块儿是好的,每个人的身上都是青一块儿、紫一块儿,那全都是北宫伯玉的功劳呢!
北宫伯玉摇头晃脑,犹如稚子一样的天真无邪:“先说好了啊!阎王抓小鬼儿,但规则得变变,阎王始终是我不会变,至于你们……跑吧!要是被我抓住的话,呵呵呵呵,也没什么,看见那边的水碗了吗?给我顶住站半个时辰,如果洒了一滴水,那就再加一炷香。呐呐!开始吧!看我作甚?跑啊!”
“啪!!!”
随着马鞭被北宫伯玉抽出漂亮的脆响,死士营的人一哄而散。很快,他们就发现北宫伯玉到底是有多无赖,完全在一次刷新了他们对北宫伯玉下限的理解。他堂堂一个秀才修为的文人,竟然用文力欺负这些普通人,那是不道德的!没过盏茶时间,所有人都被他抓住,然后去顶水碗。让人心中不禁暗骂:难怪她娘的准备了那么多水碗,原来是早就有了这个打算啊!
“好好站着啊!不要乱动,洒了一地水,就要加一炷香时间!”
北宫伯玉摇摇晃晃的向树荫下写东西的杨文走去,不再去看死士营那些士卒。
杨文穿着短袖胡服,挽着袖子,手中捏着一只漂亮的胎毫笔在洁白的纸张上写写画画,神情甚是专注,以致北宫伯玉站到他身边很久,他才发现北宫伯玉抻着脖子的滑稽样子。像是写完了,他也将笔放在笔架上,吹干了纸张上的墨迹,怔怔有神。
融合了另外一个人的记忆,杨文所获得的并不仅仅是海量的诗词,让他觉得有如天国一样的震撼画面,还有很多实用的东西,就如同新式的练兵方法,什么立正、稍息、向左转、向右转、齐步走之类的。军队代表的是什么?秩序、有素,令则行、禁则止,杨文怎看不到哪些方法的好处呢?
不过,杨文在纸张上写的并不是有关于那些东西,而是一个阵型。死士营游离在鹰扬军之外,受命不受令,张曼成并没有让这些死士当长枪兵,也没有让他们做盾牌手,就是说没有把他们划分兵种,如此,反倒是给了杨文极大的自由,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将死士营改造。
“荆棘绞杀阵?还简化了一下?”,北宫伯玉砸了咂嘴,他可不是什么没见识的,看了眼杨文画出来的东西,便喃喃道:“所将七百余兵,号为千人,铠甲具皆精练齐整,每所攻击无不破者,名为‘陷阵营’。”
历史上有名的精兵很多,比如项羽麾下的江东子弟兵、东汉末年抗蛮急先锋公孙瓒麾下的白马义从、魏武帝的虎豹骑、陈庆之的白袍军等等等等,太多的传说流传至今。在那些精锐兵马中,史书上所记载不过寥寥数句且昙花一现的陷阵营却历来为兵家所难以理解。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支精锐部队是少见的步卒精英,也是人数最少的,最考验主将兵阵素养的精锐。何以当年高顺被吕布剥夺军权,陷阵营便泯然众人?便因如此。千年来,无数兵法大家、名将大帅想要重现陷阵营的光辉,却始终无法,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