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为方蒙的人,他的背后主子到底是谁?
袁姌坐在桌前良久。
而后,她从怀中掏出六枚铜钱,深吸一口气,而后掷出。
身为祖母的唯一传人,她有千百种更正式的法子来卜算吉凶,可这一刻,她只想用最跟随本心的办法,为自己,为袁家起一卦。
六枚铜钱落地,袁姌看着卦象,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若有什么惩罚,那我袁姌自己担着便是了。”
沅芷澧兰内。
今日是宝镜伺候明棠入睡。
宝镜先将安神的汤药端来,而后将室内过亮的烛火罩上了灯罩,屋内的光线一下柔和了下来。
“小姐,袁姌小姐,她会答应吗?”
宝镜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
袁家毕竟是世家大族,规矩森严。
就算袁攸死了,袁姌的头上还有自己的兄长,袁家怎么可能会让袁姌一个女子上位成为家主?
况且,袁姌这些年来在外名声极佳,想来也是有袁家在其中操作的缘故。
世家女子,大多是用作联姻之用。
运气好些的,嫁到一个好人家,得夫家看重,便是难得的好前程了。
运气不好的,便也只能认命。
袁姌小姐,如何挣脱这些?
明棠并不意外宝镜如此想。
毕竟,世家女子多是如此。
“她会答应。”
可袁姌绝不是这般人。
“宝镜,你以为袁姌这个人没有野心吗?她的勃勃野心隐藏在了她温和的面孔之下。她看似谦卑有礼,实则第一次见面之时便敢直面于我。当我便知,此人绝不若面上那般温和。”
自己的身份,是宗政衡心尖上的宠妃,也必定对新后抱有敌意。
无论是不想惹是生非,徒增事端,还是不想在太后面前落个同宠妃相争的名声,若是真想成为新后,在正式被册立之前,自然是避着自己远一些为好。
可袁姌没有。
“小姐,陛下今夜还是未曾前来看您,这样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如今,行宫里已经是渐渐起了流言了。
说自家小姐虽然身负救驾之功,但是被一剑穿胸落了疤痕,日后怕是圣宠难复了。
“用不了许久,他自会明白过来。宝镜,如果我一直是依附于他的女萝,他虽会宠我甚至于爱我,但终究会将我放在一个低位。不是真正地位上的低位,而是情感之上的低位。”
而明棠要的,是高位。
不光是情感上的,更是地位上的。
她,是真正能明白宗政衡,并与之共生之人。
宗政衡不能做的决定,自己可以替他做,替他背上良心的谴责。
只要宗政衡能想明白这点,自己的地位,就绝不止于一个后宫妃嫔了。
此刻,不急。
第二日。
袁家传出了家主袁攸醉酒后溺亡在了温泉中的消息。
山河共影内。
宗政衡平静听完了德全的话,而后冷声道,“袁卿这桩意外,着实让人痛惋。着宣成伯代朕前去吊唁,慰问袁氏族人。”
到底是慰问,还是确认袁攸是否已死,想来方苹心中也是有数。
停顿了一下,宗政衡又加了一句,“让扶越一同前往。”
这些时日,扶越一直在调查刺客之事,对宫内真假太后一事毫不知情更不会事涉其中,无疑是最合适不过的查验人选。
德全忙让人去传旨。
而宗政衡在吩咐完这些事后,沉默地拿起了桌上的纸张。
那是妙双按照他的吩咐,每日记录的明棠的膳食和用药情况。
不过短短几行字,他却每日都要看上数遍。
这些时日,他一直克制自己未曾去见明棠。
母后的死,到底和昭昭有没有关系?
她们二人独处的那段时间里,究竟说了些什么?
为何昭昭离开不久,母后便决绝自尽了。
昭昭撑着病体也要来到山河共影,难道就真的是为了见母后一面吗?
但是,他心里也有一道声音在告诉自己。
如果他所设想的那一切是真的。
那么,是昭昭替他做了一个最合适的决定。
邵茹用的手段神诡莫测。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整个皇室。
既然她能用手段占据母后的身体,那会不会也能再度占据旁人的身体,甚至于,是他。
尽快除掉邵茹,无疑是当下最正确的办法。
否则,迟则生变,多留她一日,便会多出一日的变数。
可是,除掉邵茹最好的办法,便是直接摧毁掉母后的身体。
这让刚刚目睹了母后饱受六年非人折磨的自己如何能下得去手。
身体没了,母后便要一辈子待在那个四肢残缺的躯壳内了。
那无疑是比死还要痛苦的折磨。
而母后的自尽,让这一切迎刃而解。
杀了邵茹,成为了唯一的路。
宗政衡知道,若自己所猜想的一切是真的,那么,是昭昭替自己背负起了良心上的谴责和骂名。
她同母后没有任何宿怨,根本没有必要去做这般的事。
若是不成,天下唾骂。
便是成了,也有极大可能会同自己生分。
这场局,牺牲的是母后的性命,也是她自己的前途和人生。
宗政衡坐了良久,长叹一口气。
“来人,摆驾沅芷澧兰。”
其实,昭昭不过是在他之前帮他做了抉择而已。
得知母后身死那一刻,悲痛是真的,可在邵茹死后的轻松,也是真的。
既然一切都已发生,便让这一切,彻彻底底成为一个秘密吧。
坤清仙师从未来过昌平,母后也的确是为救自己遇刺身亡。
袁家庄子内。
同绥安夫人及袁家长公子袁景安见过礼后,方苹走到了袁攸的“尸身”前。
“袁大人,打扰了。行宫遇刺之事在前,陛下担忧您也有受人所害的可能,故遣臣前来查看。请袁大人勿怪。”
说完,便仔细检查起了袁攸的尸身。
不过片刻,方苹收回了手。
在绥安夫人关注的目光中,方苹点了点头。
“夫人节哀,袁大人,的确为溺水身亡,夫人好生保重身子。”
绥安夫人眼中的泪水滑落。
“多谢陛下关爱,多谢宣成伯大人和扶大人今日来这一趟。景安,带两位大人到花厅休息,好生招待着。”
袁景安刚要回答。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母亲,让我去吧。”
是袁姌。
而所有人转身看向她的一瞬间,都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