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嘉侯府。
文嘉侯在接连失去的一儿一女后,整个人彻底垮了下来。
虞司琢怕他再做出什么悖乱之事,已经将其以生病的理由软禁在了府中。
宗政衡自然是乐得见这等局面,大手一挥便准了文嘉侯的告病。
至于文嘉侯自己,他其实完全有能力走出这道府门。
毕竟,虞司琢还是嫩了一些,即便近几年文嘉侯将虞家诸事慢慢交托给他,可他毕竟刚刚接手,一些埋得深的势力的钉子,文嘉侯还是依旧攥在自己手上。
可是,文嘉侯已然没了心气。
司钰没了,他又一次失去了自己最疼爱的长子。
那个最像愉冉的孩子。
四个孩子里,唯有司钰最像她,诗书之上也是,如她一般聪慧,学什么都一点即通。
如今的文嘉侯,日日醉倒在酒里,只盼梦中还能见到他的妻子和长子。
期盼在那里,他们一家三口还能和乐相聚。
直到,他从心腹那儿,得到了一篇策论。
策论用词辛辣精准,想法犀利,算得上一篇极佳的上上作。
可此刻,文嘉侯却全然读不进去。
他的关注点,全在那策论的字迹上。
“侯爷,这篇策论乃是小的从袁家的长公子袁景安处所得,策论的主人,正是名满天下的清和公子沈摇光。这字迹,似乎和当年……小的不敢怠慢,让人临摹了一份暂时蒙混过去,将这份真的带来给您瞧了。”
这个心腹,是皇都内最大书局的掌柜。
书局里往来的多是才子,一些消息也极为灵通,是之前文嘉侯为长子虞司钰准备的情报利器。
可惜……
后来这书局也未曾交托给虞司琢,一直还在文嘉侯手中握着。
当年那篇策论之事,便是这心腹主动发现并出的主意。
对策论的字迹,他自然是印象深刻。
时隔两年,居然见到一模一样的字迹,他如何不紧张?
毕竟,那字迹的主人,早该死了才对。
“沈摇光?怎么会是他?”
文嘉侯的眉宇间满是不解。
当初处理王相如诸事之时,他自然也让人严查了其身边的人。
作为王相如同窗好友的沈摇光自然也没被放过。
当时显示他并无任何异常,加上白鹿书院毕竟是皇都有名的书院,若是一时间连失两名得意门生,难免会过度引人关注。
于是,并无异常的沈摇光便被放过了。
如今看来,难道当年调查的人不够仔细?
还是说,这沈摇光其实也不简单。
“袁公子经常出入书局,小的也勉强能搭上几句话,加上找旁人从旁旁敲侧击,隐晦得知,当年沈摇光在书院之时,和这王相如乃是竞争激烈,为了避免书院先生以字迹认出二人的卷子从而有所偏颇,故而两人练得了一般字迹,寻常人等根本分辨不出,唯有提笔之时,沈摇光的字迹会略带飞翘。”
那心腹自然是将事情查了个七七八八才敢来见文嘉侯。
他也想瞒着,可更怕到时候事情爆出来无法收场,自己更保不住小命了。
于是,便只好亡羊补牢,先将事情查出个大概再来回禀。
飞翘?
当年的策论早已被烧毁,此刻文嘉侯也回忆不起来那策论上的字迹,到底有没有那飞翘了。
不过。
“当年本侯派去书院收尾之人,从未说过沈摇光和王相如字迹相同一事,他们都是忠心的,绝不会说谎欺骗本侯,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当年书院之中有人为沈摇光扫清了尾巴。”
沈摇光成名这两年,在外留下的字迹墨宝可不少,连自己也有收藏几幅。
可是,那上面的字迹和如今这篇策论上的字迹,可是完全不同的。
袁景安乃是袁家长公子,没必要也没理由去陷害一个寒门才子。
这字,应当的确是沈摇光所写,不过他藏得极深,这些年对外的字迹只以他独创的清和体为主。
听闻袁景安来皇都之后,和这沈摇光关系密切,想要这字应当也是沈摇光私下所写,故而忘了隐瞒。
如果当年那篇策论的真正作者真的是沈摇光,那么,他必死不可。
虽说如今文嘉侯已然对虞司琢失望,但是,他毕竟是虞家唯一的指望了。
他绝不允许虞司琢出事。
况且当年,策论一事虞司琢也根本不知晓内幕。
自己将那策论内容掰开揉碎了讲予他听,而后又以布置课业的形式让他写了篇新策论,而后将那新策论交予了圣上。
毕竟,司琢性情耿直,若知道了真实情形,怕是不一定肯接受那篇策论。
“派人去查查沈摇光,不光是他来皇都之后在书院时候的事,之前的事也查查。”
突然,文嘉侯一停顿。
“不,找人去查的时候,你同时去安排一场刺杀,最好做成意外模样。精锐全出,给我拿出十成十的实力。若能杀了他,那便是一劳永逸,若不能,那便试试他的底子。”
那心腹自然恭敬领命。
只是。
“侯爷,若是刺杀不成,岂非打草惊蛇了。”
这样后续动手岂不是更难了。
“打草惊蛇又如何?他是在皇都。若是在旁的地方本侯还要斟酌一二,可如今,虞家就算落魄了,可根基还在这儿。只要他不是什么龙子凤孙,本侯要他死,一次不成还有第二次,第三次,他决计无法活着走出皇都的城门。”
文嘉侯的身上,似乎又有了当初睥睨前朝的那份骄傲。
“去办吧,还有,这件事决计不能让司琢知晓。免得他又妇人之仁,坏了大事。”
心腹恭敬应是,退了出去。
而被要求瞒着的虞司琢,不过半日便知晓了自己的父亲,在府中秘密见了皇都内最大书院的掌柜。
虞司琢微微皱起眉头。
他竟从来不知,父亲居然还有这么一位心腹。
既然瞒得如此深,那便轻易不会动。
既然动,那便肯定是出了大事。
虞司琢的心中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