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楷林迟疑了一下。
他看向离若岚的目光夹杂着些许犹豫。
往年离若岚的生日，他次次都是亲手做的长寿面，但做完他就会离开。
尽管离若岚也挽留过，让他留下一起吃饭，可他从没点头过。
因为他害怕这丫头又会追问父母的事。
包括现下给她租的这个房子，名义上是方便上学，其实，也是为了躲开她罢了。
站在门口一直默不作声，一向做事雷厉风行的他，却在此时踌躇不前。
说不想留下陪她那是假的。
养了整整十二年，那跟自己的亲生女儿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
“我跟您保证，今晚绝对不会提起一个字，您安心留下吃饭吧。”
半晌没有声音，离若岚当然知道张楷林在想什么。
她一句话，打消了张楷林的顾虑。
“那……那我再炒几个菜。”
张楷林嘴上语气平静，但手上的衣服却挂了几次都挂不回去，好不容易挂上了衣架，又忘记了随手搭在椅子上的围裙。
进了厨房又折回来穿上。
“还有豆腐和白菜，再加上一块猪里脊，差不多够吃了。”
张楷林手上忙活着，嘴里又絮絮叨叨。
从冰箱里拿出食材，进了厨房，他顺手带上门。
厨房里异常安静，只有洗菜池的水哗哗流淌。
张楷林看着洗菜池里的东西，脸上神情透着几分复杂。
离若岚追着他询问那些东西他不安，可现在不追着了，他心里更加害怕。
他担心，那一天会提前到来。
厨房外。
离若岚继续吃着长寿面，另一只手在屏幕上点个不停。
打开了备注为“超级无敌小仙女”的聊天页面，她开始在输入框输入。
【笑笑。】
那边陈笑灵听见手机“叮咚”一声，一看联系人，气得撇着嘴。
【呦！大忙人还有空回我消息啊？ (▼ヘ▼#)】
【三个小时！整整三个小时！你偷偷自己跑了就算了，消息不回，电话也不接，离若岚你是不是外面有狗了？】
【真是太过分了……就算真有狗了也得说一声吧？再晚一点回消息我就要发寻人启事报警找你了！(#｀皿′)＜怒怒怒怒怒怒!!!】
离若岚这边字还没有打完，那边陈笑灵的消息就一条条狂轰滥炸。
把离若岚炸的神情也少有地凝重起来。
输入框写写删删了好几次，她还是决定跟陈笑灵实话实说。
【抱歉，我回金陵广场了，你有伤，我不能带你过去。】
简单的一句话让陈笑灵敲字的手顿了一下，她想了想，一挑眉头。
【照片？】
【嗯。】
果然。
陈笑灵撇撇嘴。
除了那张照片，恐怕也没别的东西能让离若岚这么不要命地折回去。
事出有因，陈笑灵也没再多说什么废话，她继续询问。
【找回来了吗？】
【找回来了。】
离若岚回得很快，她手指没停，又继续发了一条。
【不过我可能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我需要马好的信息。】
多年的默契，离若岚一句话，陈笑灵就知道她什么意思。
光有那张照片，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马好的所有信息，毕竟那张照片并不属于她，她们要通过她，找到给她照片和让她送箱子的人。
这事很麻烦，可是别无它法。
只拿着那张照片，跟一个摆设没有任何区别。
【最早就是今天晚上，最晚明天凌晨。】
【找陆闻蝉的话可能会快些，但她一定会告诉我爸，到时候林伯伯也会知道，他肯定不会让你再插手这件事。】
牵扯到正事，陈笑灵没再耍嘴皮子。
【我知道，所以还是稳妥一些，明天早上就明天早上。】
离若岚刚把消息发过去，厨房的门突然被打开，她顺手将手机屏幕按灭。
张楷林端着两盘菜出来，放在桌子上，还冒着热气。
“尝尝，这些应该都是你爱吃的。”
他就坐在离若岚对面，一伸手，将桌子上所有的菜都推到了离若岚那边。
然后叠着胳膊放在桌子上，静静地看着她。
“我自己又吃不完。”
离若岚又把菜推回去，站起来去厨房拿了一副新的碗筷，放在张楷林面前。
然后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低头一口一口地吃着长寿面。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雨敲在玻璃上，沉闷而空旷。
天，更黑了。
吃完饭，张楷林回了客卧。
离若岚躺在自己床上，手里拿着那张照片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
脑子里想了无数的事，还有无数的人，尤其是那双总带着笑意的琥珀色眼瞳。
崔珏……
她总觉得似曾相识，可偏偏记不起来。
不知不觉，外面天蒙蒙亮起来，离若岚一夜未眠。
听着外面张楷林开门离开的动静，待关门声响起，她直接掀开了被子。
站在窗前，看着小区地库出口的方向，直到张楷林的车从地库驶出离开。
叮咚——
手机震动了一下。
离若岚从床上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张楷林发来的消息。
【在家别乱跑，我一周后回。】
*
“到了，我在这里下。”
从出租车上下来，离若岚抬手遮着眼，扫了一圈周围。
略显破旧的平房，水渍未干的街道，随处可见的摊贩……还有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她眯着眼看了一眼对面的路牌。
南光路二巷。
就是这里。
马好的住处。
陈笑灵消息渠道一向靠谱，张楷林走了没多久，她就把马好的住址发到了离若岚手机上。
按照门牌号对照着一个一个找过去，离若岚终于在对面找到了住址上的门牌号。
4144号。
跨过门槛，往里面走，这地方似乎是一个几家共居的大院子。
只不过现在没什么人，只有两个老太太，坐在自己圈的一小块儿菜地旁，你一句我一句地唠着嗑。
从左手边数，牌子上写着数字“3”的破旧平房，应该就是马好的家。
房子很旧，上面屋顶的部分被雨水浸湿了许多，外围的白墙上也遍布着一道道裂缝，还有孩子拿着粉笔在上面的涂鸦，门口的三层台阶水泥早就脱落，露出一块块儿参差不齐的红砖……处处都透露着窘迫。
离若岚走过去，仔细端详门上生锈的锁头，刚要伸手，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呵斥。
“诶！你干什么的？找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