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妖精歇息了一会儿就继续向大山深处走去,又过了快一顿饭的工夫,才在一个破烂的道观前停了下来。这个道观小得出奇,比马路边上的公共厕所大不了多少。屋顶的杂草、简陋的木门和斑驳的墙壁,似乎是在向世人无声地诉说这里的寂寥荒凉。
“咚咚咚”,小蓝上前敲起了那可有可无的木门。
“是知儿和了儿回来了吗?”沙哑低沉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这声音很像我那便宜师父张景惠,只是老爷子虽上了年纪,但活力无限,声音不会如此颓丧,也许是我弄错了。
“真人,知儿回来了。”
“了儿回来了。”
随着他俩的通报,我这才知道原来小蓝的本名叫知儿,小红叫了儿。合在一起叫“知了”,名字倒是挺有创意挺好听的,就是不知道把他俩用油炸起来香不香。木门轻启,知儿和了儿顺着门缝钻了进去。我自然不甘落后,也随之而入。
屋内灯光幽暗,一盏用破碗底做成的小油灯正在要死不活地燃着。环顾四下,一桌、一椅、一张破旧的床榻,旁无他物。桌子断了一条腿,但勉强能用。上面摆放着两个碗,一个碗里装着黑乎乎的东西,不知是黑芝麻糊糊还是旁的什么,估计给猪吃都会直摇头;另一个碗里装着几个打了蔫的苹果,其中一个苹果也已经烂了一大半。
椅子上坐着一个精瘦老头,呼吸困难,眼神黯淡,身上披着一块长长的破布条,从残存的样式来看应该是一件道袍。我仔细辨别了一下,正是我的师父张老道。一看昔日精气神十足、插科打诨与我不相上下的老头子变成这副模样,我的心中一酸。虽是神识,但我的身体早已泪流满面。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见知儿和了儿进来,张老道露出一点笑意,伸手将他俩揽在怀中:“回来就好,事情都办妥了吗?”
“真人放心,都办妥了,只是师兄又把您给的成人仙丹贪污了一半,他不给我吃。”了儿当面揭发起了知儿。
张老道听了也不恼,缓缓抬起手来轻轻地拍了一下知儿的头:“跟你说多少次了,那仙丹不是吃得越多越好,万事要循序渐进,怎可一蹴而就?”知儿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也不争辩,只是冲了儿不满意地瞥了一眼,嫌弃她告状。
“饿了没有,我还给你俩留了半碗紫米粥。”张老道一提桌子上的紫米粥,两个小妖精直摇头,谎称在山下的时候吃过了。
张老道哑着破锣嗓子一笑:“人类的东西好吃吧?只要每天子时你们去把《灼日飞升图》描画一遍,再过几十天你们就可以修成正果,飞升成人了。”
两个小妖精的眼睛泛起亮光,齐声说道:“谨遵真人法旨!待我们成人之后,一定好好孝敬您。不像您那个没良心的徒弟,您都快死了,他都不来看看您!”
我的脑袋一门官司问号,这是在说我吗?我只知那地仙村药材奇珍异宝无数,吴尘手再黑也不至于置张老道于死地。哪里知道张老道会沦落到这地步,而且看他这架势也是油尽灯枯的节奏。
刚想现身,听张老道又喘着粗气说道:“勿怪,勿怪!力儿虽生性顽劣,但曾经一天之内学会隔空画符,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只要他能回头是岸、改过自新,进入全真成功选拔成为精英弟子,光我随山派,我替他受得这点罪又算得了什么?”
“但他是杀人犯呀!”了儿不服。
张老道长叹一声,眼睛浑浊起来:“自古以来,凡成大事者,手上哪有干干净净的?力儿有错,但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我这把老骨头已然作废,要重振我随山,只有靠这一把豪赌了。如若真是输了,贫道也算是尽了最后的微薄之力了!想必死后见了师父师祖他们,也不会太过怪罪我吧!”
“你那个叫马如龙的徒弟呢?他最起码没杀过人呀,他不可以吗?”了儿问道。
“他?酒囊饭袋一个,连个攀爬术都学不会,指望他光耀门楣,我还不如信母猪会上树!”没想到这老不死的都病成这个德性了,还是看不起我。老子刚才伤心的眼泪,算是白流了。
了儿还想说什么,被知儿制止了。小油灯也适时地燃尽了最后一丝热情,“噗”地灭了。张老道摸索着回了破床榻休息,两个小妖精也乖巧地卧在床榻的角落,不再言语。
山里静悄悄的,但我的心绪不宁。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浆糊,忍住了现身的冲动,决定把所有的事情捋顺、弄清楚了再说。
神识回归身体,我悠悠醒来。果不其然,脸上已是布满泪痕。我跟张老道的感情没有那么深,但是看到他落魄将死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想哭。点燃了一根和天下,伴着心中的烦闷抽完,我回到了大酒店。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还是走了楼梯。身法一用,大堂值班的小姐姐只是觉得一阵风吹过而已,丝毫没有发现一个大活人从她的眼皮下溜了进去。
回到房间,我迫不及待地躺到床上,对着棚顶呼喊着秦香怜的名字。可是喊了半天,一点她的影子都没有。人呢?我的头又开始变大了。
猛然间,我的心里一咯噔,莫不是刚才临走的时候我将隔壁的《灼日飞升图》划了个口子,将她放出去了?
心中还有好多问题纠结在一起:张老道口中的力儿是不是张力?张力是不是会道法?隔壁飞升图的事情秦香怜知不知道?为什么张老道会花费这么大的精力非要搞散秦香怜的魂魄?现在秦香怜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阴差们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