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孩子没事了,聂老板也放下心来,简单收拾之后找了一辆桑塔纳跟我一起去找孙凤山。其实我根本没抱什么太大的希望,一百二三十岁的老人,全中国都找不出多少,小小的一个津城怎么可能找得到。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人家颜春兰暂且不折腾了,咱也别含糊。
临出发前,我想把破棉袄要回来,谁知乐乐还挺喜欢,拽着衣服死活不撒手,搞得我哭笑不得。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哪个小孩子喜欢穿破衣服的。小家伙虎头虎脸,把我的衣服当成大袍捆在身上,再给他配把小扇子活脱一个游历四方的小和尚。反正找人的路也不太远,就由他先披着吧。聂老板给我找了件牛仔服,先对付着穿。
按照颜春兰的指引,聂老板开车载着我来到了她几十年前生活过的白房。白房不是一间房子,而是一个地名,解放以前是穷苦人聚集的地方。新中国成立后,经过改革开放沧桑巨变,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模样。高楼林立,到处充满了现代都市气息。一个个小区配套设施完善,各类规划科学合理。
下车之后,我们去找了几个在外面遛孙子孙女的大爷大妈问了问,没有一个知道的。无论是问姓名职业,还是问百岁老人都没有。更何况现在不比从前,大家都住楼房,别说是一个小区的,就算是隔壁邻居都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在这里想找个几十年前就可能已经去世的老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我们找了个椅子坐下,点了一根烟,聂老板说道:“马兄弟,虽然这个地方不算太大,按这样的找法,别说咱俩,就是再来几个人找十天半个月都够呛。你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回去跟颜春兰再说说,争取早点把这事了了。”
为了他家的事奔波,他还嫌麻烦了,我就没好气的地怼他:“你当我不想啊,我是怕老太太不答应,到时候你家里人又受牵连,你受得了?要不你直接报警吧,保不齐警队里有高手呢?”
突然,聂老板好像想起了什么,“你不说我还忘了,我有个当警察的女同学,看看她能不能帮上忙。” 说完赶紧掏出手机拨了过去。待电话接通之后,他把事情一说,那边很痛快地答应用电脑系统帮着找找。
要不说朝里有人好做官,在大中国这片肥沃的土地上,无论办什么事,有关系就比别人少走好几万步。打完电话,我俩一起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抽烟等待。
刚抽到第三根烟,那头的电话回过来了,说是找到同名同姓的有29个,但上百岁的一个都没有,年龄最小的刚2岁,最大的也才87岁。
看来是彻底没戏了,我有些气馁。聂老板撂了电话,没过几秒,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还是他的那个同学,说好久不见,想要一起吃个饭。跟我同样士气低落的聂老板一听人家要聚一聚,竟然喜笑颜开立即答应了下来。我心说你老婆孩子还在家等你胜利归来的消息呢,你还有心情在外面吃饭?真够可以的。本想严厉地批评他两句,但一想我俩也不是很熟,再看他满脸吃了蜜蜂屎般的表情,别皇帝不急太监急了,万事由他做主吧。
我们有车,人家又是女士,自然是开车去接她。我问到哪里接她,聂老板说自然是派出所。我一听心里就别扭的慌,虽然没犯过什么案子,但总觉得那不是我应该去的地方,所以就想着打退堂鼓,让他自己去。聂老板哪里肯干,在他的眼里,我就是保命的菩萨。恳求了半天,好意难却,我还是跟着去了。最近缺觉缺得厉害,眼皮一个劲儿地往下耷拉,正好在车上眯一会儿。
城里的路好走,我们又开着车,二三十分钟就驶到了刑警队。车停在门口,聂老板给女同学打完电话,就把我喊醒了。我定了定神向窗外看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脑袋里的那根弦当即就紧绷了起来。刚才也没细问,原来聂老板同学的工作单位在城南。这可是鬼子六的地界,稍有不慎就容易被发现了,那帮亡命徒不得跟我玩命?虽然我现在也有点自卫能力,但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正当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聂老板的女同学穿着一身休闲牛仔,从派出所里蹦蹦哒哒地出来了。长发,大长腿,浑身上下干净利落,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样有模样,典型的雅典娜女神。要不是聂老板告诉我,还真不敢相信她是个警察。离着大老远,聂老板就屁颠屁颠地迎了上去。怕被鬼子六的人发现,我没有下车,而是很自觉地坐到了后排车座上。
两人说说笑笑,一看关系就挺好。等上了车,女警察发现还有一个人,目光在我的身上停留了不过三秒,眉头微皱。不用说,又是被哥这尊贵的王者气质迷倒了。聂老板赶忙介绍,说我是他的一个朋友叫马如龙,然后又告诉我女警察叫马苏。只要不说我是流浪人员什么的,他说什么都无所谓。聂老板介绍完,我很主动地跟马苏打了个招呼,出于礼貌,她冲我点了一下头算是认识了。
远看就很靓丽,在近处一看就更养眼了。可能是人家保养的好,怎么看也跟聂老板差个十几岁,反正我不相信他俩是纯洁的同学关系。不知道马苏身上喷的是什么香水,怪好闻的,忍不住使劲儿多闻了两下。马苏猛然回头瞪了我一眼:“嗅什么嗅,小心把你当臭流氓给抓起来。”
女人是老虎,果然不假。怕引起不必要的争端,我低头不语。聂老板笑着让她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心说这给你装的,忘了你们全家跪地求我的时候了。虽然心里不愿意,可面子上该给人家的还得给,谁叫咱这形象属实有些糟心呢。
开着车子,马苏选了一家名为“食为天”的馆子,装修风格古香古色的,充满了人文气息。这个馆子我认识,好久之前就想进来吃一顿,可一没钱,二不敢进,没想到今天他们圆了我的吃货梦。他俩们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啰里吧嗦地叙着旧情,越聊越开心,完全把我视为了空气。而我的心里直叫苦,因为这个馆子离着小吃一条街很近,不用说这附近指定有鬼子六的爪牙。
不过担心再多也没用,既来之则安之,一切听天由命。等菜上来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造,脸面不脸面的不重要,先混个肚饱再说。其间马苏忍不住提醒我好几次,这算是比较高档的饭店,让我稍微注意下形象。要不是顾及她是个警察,我真想怼她两句,但小不忍则乱大谋,她说她的,我吃我的,权当放狗屁了。
正当我吃得欢的时候,门口进来两个要饭的,一个端着空碗,一个撩起快板就是一顿唱:“大哥大姐行行好,我们两天没吃饭了……”。冤家路窄,其中一个正是先前绑过我的爪牙。我心说这帮家伙还真敢进,不怕人家掌柜的用大嘴巴抽他们。他们的出现,立马让食客们热闹起来,有反感的,有拍手叫好的。一个服务员模样的人走过去,很客气地往外面请他们,这两个家伙可不管那一套,接着唱:“我知道老板好,好心必然有好报……”服务员很为难,说我们也是打工的,别让我们难做,可这两个家伙就是不走。
该死不死,聂老板不知道是真的心善,还是想在女同学面前表现一下,竟然把俩要饭的叫了过来,然后掏出了五十块钱给他们。我赶忙把头低得不能再低,并心理暗骂聂老板真他娘的假仁义,当初我俩见面时才给了我五块钱。聂老板这一大方,可把两个臭要饭的乐坏了,把手中的竹板打得叮当乱响,将他一顿猛夸。可是夸着夸着,他们的声音小了下去。那个臭乞丐拍了拍我的肩膀:“这位小哥好面熟,一看你就很有福……”
我心说面熟你奶奶个孙子,老子根本没露脸,你他娘的看后脑勺也能认得我?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我回来了,我捂着脸装作害怕的样子直往桌子底下出溜。马苏不耐烦了:“干什么你们?想找事?吓着我朋友了!”然后,把警官证一亮,吓得二人仓皇逃离。
等他们走后,我又从桌子底下爬出来,被马苏嘲笑了半天。嘲笑就嘲笑吧,反正不疼不痒的,对我来讲,人家是上流社会的人物,哪能懂得底层人民生活的艰难。我接着埋头造饭,可吃着吃着不对劲了,总隐约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猛地扭头向窗外看去,眼神与那个臭乞丐四目相对碰个正着。完犊子!时也,命也,运也,这下麻烦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