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百姓们见了我,如同见了苍蝇般避之唯恐不及。很高兴,金宝没有。他是个小话痨,骑在我的脖子上唠唠叨叨个没完。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小孩子,这肉嘟嘟的小身子散发的味道香喷喷的还真好闻。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我的脑袋感到神清气爽,忍不住又多闻了几下。
金宝充当我的向导,我俩一路走一路聊。从他的嘴里,我知道在虎威岭后山,还有一个村子叫地仙村,他的家就住在那里。
“地仙村?”一听名字我来了兴致 ,没想到在浓雾弥漫的后山还有小村子,“听名字挺牛x的,里面是不是住着好多神仙?”
“除了彩芸姐姐,其他都是古怪死板的老头,没意思极了。”金宝回答道。
“那你告诉小哥哥,彩芸姐姐漂亮不?”我腆着脸问他。
金宝语气出奇的夸张:“可漂亮了,比天上的仙女都漂亮。”
“真的吗?我咋不太相信呢。彩芸姐姐有男朋友没有,可以把她介绍给哥哥认识吗?”
“可以啊,姐姐人可好了。不过刚才你不是说你是叔叔,怎么又变成哥哥了?”小家伙机灵得很。
我有点不好意思,说道:“那个啥,宝啊,不瞒你说,哥哥没那么大,只是岁月是一把无情的刻刀,改变了我应有的模样,其实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对了,你家离这里还有多远呀?哥哥脚疼得厉害,都快走不动了。”
金宝擎着小手往前一指:“就快到了,你再往前走,看到前面那棵大榕树没有,就在那里。”
我的视力一直是极好的,但前面雾气昭昭,白茫茫一片,能看到个屁呀。要不是金宝提前告诉我怎么走,早就迷路了。我说我看不见,他吐了两口唾沫往我的眼睛上一抹:“现在看到了没有?”
不知道他往我眼睛上涂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虽然后山的雾气依然弥漫,我竟像开了透视一般,眼前的一切景物都清晰明了起来。只见数百米开外,一棵参天大树枝繁叶茂,耸入云端,还有两只非常好看的鸟儿在枝头欢快地跳来蹦去。
这么神奇吗?我不由得惊喜夸赞:“大金宝子,你可以呀,唾沫腥子都快赶上灵丹妙药了,我真的看见了。”
金宝一脸骄傲:“那当然了,我爷爷说我全身都是宝!”
“那你往我脸上再抹点呗,让哥哥再帅气一点。”我献媚着央求他。
“想得美,我爷爷说我这一口唾沫换座金山呢。”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骗你是小狗。”
……
又聊着天赶了一会儿路,我抬头一看还有那么远的距离,顿时就有点瘪茄子了。走过山路的都知道,有的地方看起来很近,走起来还远得很,更何况此地杂草丛生,枝杈琳琅,脖子上还骑着个胖娃娃。我估摸着怎么也还得再走个把钟头才能到,就对金宝说道:“哥哥实在走不动了,咱们休息一会儿。”谁知小家伙薅着我的头发死活不下来,嚷嚷着晚了就来不及了,爷爷会打屁股的。我说活该,这荒山野岭的,你还敢出来瞎跑,就应该揍你个小舅子的。金宝问我小舅子是什么意思。我跟他解释,等他把彩芸姐姐介绍给我,我跟姐姐结了婚,你是我的小舅子了。金宝照着我的脑袋就是两拳头,嫌我占他们的便宜。
说归说,闹归闹,但我属实累了,平时缺乏锻炼,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脚又火辣辣地疼,磕磕绊绊走得就没那么快。金宝也看出了我的辛苦,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片翠绿翠绿的叶子就往我嘴里塞。一开始我是拒绝的,可嚼了两下发现汁液清爽可口,一股凉气顺着喉咙直窜到胃里,说不出的通透,浑身上下疲劳感一扫而空,又有了使不完的力气。更可喜的是,我感觉脚脖子瞬间自愈了,往地上使劲儿跺了两脚,一点都不疼。
我又问金宝要:“这叶子不错,在什么树上摘的,一会儿再给我多摘点。”金宝用嫩嫩的小手一扯我的耳朵:“给你一片就得了,怎么还得寸进尺了?”我骂他小气鬼,心里想着一会儿回来的时候自己摘点,可惜没注意看他是在什么树上摘的,不过叶子的样貌和滋味我还记得,多尝尝也能找到。
有了力气,身上也不难受了,脚下生风。没出30分钟,我扛着金宝就来到了大榕树下。我要把他放下来,可是小家伙坐惯了人肉轿子死活不肯。没法子,我只能继续当他的坐骑,围着树观察起来。这棵榕树巨大无比,腰围得需几十人环抱,繁茂的叶子遮住了它的真实样貌。风一吹来,周遭像大雨倾盆般哗啦啦的声音响成一片。等走到树身的另一侧,发现还有仅能一人通过的树洞,里面黝黑阴凉,隐隐看到许多盘根错节交织在一起,一股酸腐之气直冲脑门。
我有些发毛,问金宝:“你说这是你的家?你家里还有个漂亮的彩芸姐姐?”
一路聒噪的金宝此时表现出少有的沉静,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冷冷地对我说道:“进去!”
让我进去?金宝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我就是再傻也明白怎么回事了。嘴里说着别开玩笑,心里却开始狂跳起来。此时,不知道他在头顶上现出原形了没有,是张牙舞爪还是凶神恶煞我也不敢看,脑门的汗水呼呼地往外冒,浑身也忍不住地哆嗦起来。这人呀,点儿背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我现在就是那个喝凉水的人,从下山路上碰到僵尸队伍到现在来到妖树洞前,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在迷惑我么!老道士早就说了丢孩子事件是山鬼勾人,老子怎么就不信呢。这一路上又当叔叔又当哥哥又当好心人,还惦记着娶漂亮小姐姐,结果被人家诱骗到老巢来,现在想想我可真是个二百五。
我举起头上的小山鬼狠狠地摔向树干,准备一击致命。可谁知这小鬼头把我的头发薅得死死的,根本就扯不动他。我当时就崩溃了,试问谁脖子上骑着个山鬼能泰然处之。我越使劲扯他,他薅得越狠,给我疼的嗷嗷叫。早知道老子去年就应该把头发剪了,留这么长太耽误事了。如果上天能够再给我一次活命的机会的话,我一定去剃个光头。
我的头皮都快被扯下来了,却始终也摆脱不了头顶的小山鬼。那天真可爱的金宝早已不见,现在他满面通红,呲牙咧嘴,发着狠地一下子就咬在了我的后脖颈上。刺骨的疼痛席遍全身,我不由心中暗道,吾命休矣!随着“啊”地一声,一股热流顺着我的裤管倾泻了下来。是的,我再一次的失禁了,两天两次屎尿齐流,完美地诠释了我这两天的遭遇是多么的恐怖刺激,生活不能自理是多么的无助无奈。
解脱了吗?确实解脱了。随着身体内部压力的释放,外部的压力也骤然减轻。小山鬼从我的脑袋上一蹦三尺多高,轻巧地落在地上,捂着口鼻离我老远。
“我靠,你这么大个人还拉裤兜子,丢死人了!”他捂着鼻子骂道。
丢人吗?丢人!可现在我心里更多的是恨,自问我自己还算良善之辈,为什么每个人都非得我跟我过不去!好吧,做不了良人,今天老子就做个狠人。老道士不是说像梼杌一类修炼的东西都怕污秽之物吗?这次我就让你尝尝小爷的厉害。我伸手从裤裆里抓出一把热乎乎的奥力给,冲着小山鬼就甩了过去。他躲得飞快,“嗖”地一下就窜到了大榕树后面,我岂能饶得了他。小山鬼在前面跑,我就在后面追,围着大榕树转起了圈圈。随着小山鬼一声声的“我靠,我靠……”,大榕树四周被我用奥力给甩了个遍。
正当我俩前追后赶“玩”得兴致盎然的时候,大地在脚下忽地一动,一下子给我晃了个跟头,而小山鬼却机敏地爬上了树枝。这时,只见不远处晃晃悠悠地走来一支队伍,半古装,半现代,不是那僵尸队伍还会是谁。他们向树洞走来,明显跟小山鬼是一伙的。我赶忙缩头躲在树后,心里盘算着这下要彻底凉凉了。
谁知小山鬼从树上出溜下来,压着嗓子对我说道:“想救人吗?要救人就别让他们进入树洞;要是让他们进了树洞,把地底下的老鳖放出来了,咱俩都得完蛋!”地底下还有老鳖?闻所未闻,现在我也并不关心。
“你不让他们进树洞,让我进?他们的命金贵,我的命就贱?”我哪里还信他的鬼话。但眼瞅着僵尸队伍离树洞越来越近,如果真像小山鬼说的那样大家都玩完,那谁都难逃一死。我的内心激烈争扎,决定赌一把,问他:“那你说怎么办?”
小山鬼:“你刚才怎么对付我的,就怎么对付他们。”
“你当我是造粪机器吗?哪里来那么多的奥力给!”我不满地抗议,“另外,你说泼谁?”
小山鬼:“你是个傻子吗?当然泼纸人,纸人!千万别伤着我的小伙伴们!”
“那不是僵尸吗?”我疑惑道。
“你们家僵尸可以大白天走路?快别跟我废话了,一会儿就来不及了。”小山鬼语气里对我充满了蔑视。
一听不是僵尸我就来了底气,但是刚才追小山时鬼浪费的太多,真的没什么存货了。后来,我一狠心,直接把大红花裤衩子脱了下来,给自己鼓了鼓劲,扬着裤衩子就冲上去往它们身上使劲抽。本以为是一场腥风血雨之斗,谁知纸人们不堪一击、遇屎则倒,没一会儿,就又恢复成了9毛钱一斤的废纸壳了。
纸人一溃败,被纸人牵着的孩子们则像断线的风筝一般七仰八歪地倒了一地。我一时没了主意,问小山鬼:“这是怎么回事?他们都死了吗?”
小山鬼白了我一眼:“你回家把衣服脱下来,煮水给他们喝了就没事了。”紧接着,他又趴在地上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然后笑嘻嘻地说道,“有人来了,我得走了。拉裤兜子的大哥哥,咱们有缘再见。”
都这时候了,他还不忘了奚落我。还有缘再见,最好是再也不见。不过,这个小山鬼不发狂的时候蛮可爱的,我忍不住问他:“我应该叫你什么?叫山鬼还是金宝?”
“你才叫山鬼呢,你们全家都叫山鬼”,小家伙说急就急,“我叫金宝,不是告诉你了嘛,你个大傻子。”然后,倏地一下就遁地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