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后,沈家议事厅中。
沈韬连朝服都没换,怒指儿子沈恃质问道:“萧凛就是天家养的一条狗,打狗看主人!你他斗什么?还有万锋铭霸占田产一案,为什么自做主张,不跟我商量!你不知道自己跟万紫萱有婚约吗!”
精神矍铄,年逾七旬的沈阁老坐在上位,捋着下巴上的银须,听儿子骂孙子,一言不发。
沈恃辩解道:“父亲,就是因为儿子与万紫萱有婚约,才要秉公处理!况且萧凛猖狂跋扈,儿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他当然不会说,两人主要的矛盾是因为抢女人,“既然锦衣卫介入此事,正好以弹劾萧凛为由头,让圣上知道万家的事,以免牵连到沈家。”
沈恃想到万锋铭在这件事上利用沈家作文章,忿忿道:“父亲,您不知道,万锋铭不仅伪造房契、地契、公文,还从儿子坐上督察院御史一职,侄子万景筠上门讨要祖宅之时起,四处散播我与其女儿的婚事,还让万夫人来府上找母亲逼婚,拿万老爷子和祖父的交情说事,此等小人,儿子怎能放任,怎能娶他的女儿,为沈家召祸患!”
沈韬听后半晌不语,沈阁老捋着胡须,慢悠悠道:“这件事恃儿做的很好,如此一来,不仅可以名正言顺退了万家的亲,我沈家还得了公正廉洁的清名。”
沈阁老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侧目剜了儿子一眼:“若是说自作主张,你才是那个蠢的!三年前你利用职务之便,挪用修堤坝的饷银笼络晋王,那就是一只有野心没良心的狼!前些日子你还派人杀了周县令一家,倘若他手上真有账册,还交了出去,你这么做就是自掘坟墓!”
沈韬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根本不敢说自己还派人追杀过萧凛,他低头不语,听着父亲训示。
沈阁老目视虚空,双眸闪着精光:“沈家历经三朝,好不容易出了一位贵妃,生了皇嗣,无论如何,也该为沈家好好谋划谋划了。”
锦衣卫署。
任轻舟回来通传自家大人进宫面圣,同时把早朝沈恃率众官员弹劾他的事情也说了。
萧凛冷冷一笑,不屑道:“我就知道,沈狐狸不会善罢甘休,他身为督察院御史,也就这点能耐了。”
这也是昨日,他没给万锋铭上大刑的原因。
他对任轻舟吩咐道:“既然三司会审,你带上昨夜的审讯记录,把万锋铭交与刑部,看着他进刑部大牢再回来。”
“是!属下领命。”
任轻舟去诏狱带人。
诏狱中,任轻舟冷眼看着绑在木架子上,像死人一样紧闭双眼的万锋铭,见他下身有湿濡的痕迹,唇角露出一个轻蔑的笑。
他负手而立,身子微微前倾,喊了声:“万大人。”
万锋铭眼睛掀开一条缝儿,看着来人,见不是活阎王萧凛,松了一口气,不过他很快就轻松不起来了。
因为任轻舟说:“万大人还记得两年前,你和礼部郎中叶文旭,一起在教坊司喝酒,酒后无德奸污女子的事情吗?”
万锋铭身子一抖,回忆起了那件事。
那是一个抱琵琶弹曲的清倌,被他盯上很久了,他那日借着酒劲,跟叶文旭一起把人奸污了。
本来就是教坊司供官员玩乐的女子,事后他也没在意,全然忘在了脑后,后来有一日忽听说,叶文旭因为饮酒过量,骑马过桥时掉进河中淹死了,他这才收敛不少,近一、两年不怎么饮酒了。
想起叶文旭的死,万锋铭睁大双眼,惊恐的看着面前这位面色冷峻的年轻锦衣卫。
“我认识你!我上早朝时候见过你,你和萧凛还有几名锦衣卫,轮值护卫圣上。”
任轻舟不理他说什么,继续道:“那女子是我年幼时玩伴的妹妹,她父亲获罪被抄了家,儿子充军,女儿入教坊司,可是那女子还有一年,就年满二十脱离奴籍了,没想到却被万大人奸污了,她一时想不开,在教坊司自尽了。”
任轻舟摇头惋惜,语气透着森森冷意:“可惜啊,还有一年她就脱离苦海了,没想到却遇见两名畜牲!想必叶文旭走夜路的时候,遇见无处伸冤的鬼魂,这才葬身于河中。”
万锋铭越听越心惊,任轻舟冷冷道:“不过,我还是要恭喜万大人,成为今年第一位活着走出诏狱的人,因为你的好女婿沈恃,今日在早朝上参了你一本,说你无良霸占遗孤田产,伪造房契文书,圣上大怒,为告慰忠魂,还万将军后人一个公道,下御旨三司会审,下官这就带万大人去刑部大牢,想必这点家事,万大人的女儿应该不会被收入教坊司。”
万锋铭听到此处,已经吓得脸色煞白,全身发麻,手脚无力了。
圣上下御旨…三司会审……
大魏朝重大案件才进行三司会审,他这点家事,的确是不够格,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件事会捅到圣上那里,三司会审,早知道这样…
哎…!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万锋铭当即就哭了出来,恐怕革职查办,财产充公都是轻的。
沈恃这个混蛋,他可真狠呐!
万锋铭恍然大悟,应该是沈恃不想认这门亲,所以用这件事整治万家,不仅可以光明正大的退亲,还能捞一个不循私情的好名声。
任轻舟冷冷一笑,“先给万大人松绑,再戴上手撩脚镣,上囚车压去刑部大牢。”
万锋铭一听坐囚车,带着哭腔哀求道:“这位大人,可否给我留个体面。”这可是招百姓唾弃扔石子,丢人现眼的事,
任轻舟冷哼道:“都这个时候了,万大人还想要体面,不知道教坊司那位女子,哭着哀求万大人的时候,万大人有没有心软给她留个体面!”
他目露阴寒,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听说她就比您的女儿大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