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闷热的初夏夜晚一丝儿风都没有,整座城市就像被一个巨大的透明罩罩住。
热气往上无处发散,只好下沉,将人熏得心浮气躁。
h城警方的公告给这口热锅添了柴,火烧得更旺了——
#崽崽不是擦边直播而是遭绑架!#
#绑架直播#
#网文大神遭绑架!#
……
网上的舆论风向纷纷掉了头,上一秒还骂得唾沫横飞,这一秒已经开始同情揪心——直接省略质疑犹豫的步骤,谴责绑匪丧心病狂。
新的话题迅速诞生,#为崽崽祈福#、#解救崽崽#等呼吁网友不要助长歪风邪气抵制绑匪直播间的声音越来越大……
而正被亿万网友祈福和解救的崽崽本人——盛恬却在屏幕上不断滚动的字眼中渐渐模糊了视线与理智,认识或不认识的字符均化成尖锐的利箭指向自己,密密麻麻地将自己围得水泄不通,透不过气来……
恍惚间,她仿佛听到这些词语变成了声音,一声一声地刺激着耳膜钻入脑子,每一声都表达了说话人的愤怒——
“有钱的时候眼睛长在头顶上,欠一屁股债的时候就想起我们了?”
“不是c城首富吗?不是神气得很吗?”
“这就叫风水轮流转…….”
“鼻孔朝天的时候没想到会有今天的吧?这就叫报应,活该!”
放屁的报应!盛恬忿忿地在心里反驳。
盛氏没破产之前,每次有人来求爸爸,爸爸都是能帮则帮,什么时候瞧不起人过?
除非这些人触及了法律底线,或者帮了几次之后就拿盛氏当提款机了,爸爸才恨铁不成钢地建议他们靠自己,现在倒变成了见死不救了?
“…….也不是我们不愿意帮,当初我家那位有难你们不也袖手旁观么?这口气他到现在还没咽下去,要我们怎么帮啊?”
“借钱可以,但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利息就按银行的算,白纸黑字签字画押,怎么样?”
不行!盛恬拉着妈妈垂在身侧紧握着的手,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这些见利忘义的商人在盛氏如日中天腆着脸也要搭便车赚快钱,盛氏有难了就立即划清界限,还要端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踩她们的痛脚……
跟这种唯利是图的人签字借钱,谁知道还有多少坑等着她们?
这几日她看过的丑陋嘴脸比之前十七年加起来的还多,如今的盛家…..妈妈也再经不起任何打击了!
“还钱!”
场景忽而转换到脏乱压抑到城中村小巷里。
曲琴面对着一群彪形大汉,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十七岁的女儿拉到身后,挤出笑容与之虚与委蛇。
盛恬从妈妈身后瞪着那些粗鲁无礼的男人口出狂言,愤怒又厌恶。
“拿不出钱,用别的抵也行啊。”
“没错,哥几个不介意你们娘俩肉偿,一次3呃……”
听到男人口吐下流无耻的话,盛恬再也忍不住,用尽全力甩了那人一巴掌。
“你个臭丫头竟然敢打我!”
眼看恼羞成怒的男人抬手就要落下,盛恬有心闪躲但已经竭力,只能闭上眼睛承受。
“啪——”
随着响亮的声音落下,盛恬觉得自己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推向旁边,眼前一黑没能站稳,跌坐在地上。
眼冒金星的同时,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刺耳单一的声响:
“嘀————”
原来耳鸣这么难受。盛恬想。
“恬恬!”曲琴焦急的声音很快透过耳鸣传入。
盛恬晃了晃脑袋,努力把视线聚焦在妈妈身上,伸手按下妈妈的手,用力推开,“跑……”
她其实还未完全清醒过来,但仍能察觉到有危险将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妈妈,快……跑……”
与此同时,h城影视城分局,技术人员正在全力破解那个用了一堆代理的id地址。
除了出去调查追踪从下午就不知所踪的张浩,其余人基本都在盯着直播间的动态。
屏幕里被绑在椅子上的盛恬眼神涣散,无意识地说着什么,但因为声音太小且断断续续,无法听清她在说什么。
潘斌连忙问特意向技侦借来能读得懂唇语的同志:
“她说的是什么!”
盛恬虽然正对着镜头,但她此刻垂着头,要看口型也有难度。
技侦同志努力辨读:
“好像是叫人快跑!”
程煦皱起眉头:“还有别人?”如果绑匪不止绑了盛恬一个,那情况就更复杂了。
潘斌立即反应过来,叫人:
“快去查今天本市各辖区的接警电话,找出失踪的。”
那人应声跑出去。
技侦同志眯着眼睛又盯了一会儿,语气没那么迟疑了,“她说的应该是‘妈妈,快跑!’。”
众人一怔,潘斌疑问:
“不是受害者说父母双亡么?哪冒出来的妈?”
难道是诈尸?
还是曲琴没死?
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一闪而过,然后就听见进来说话不超过十句的桑顾问说:
“没有别人,她是ptsd发作了。”
潘斌这下真懵了,“ptsd?”
他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创伤后应激障碍,他只是没想到盛恬竟然患有ptsd!
这个时候桑衔枝没有对此做过多解释,而是沉声说:
“嗯,需要立即联系受害者的心理医生,通过直播跟进判断她的情况。”
潘斌不解,“您亲自上阵不是更靠谱?”
不是他对桑衔枝有什么滤镜,而是桑顾问的名声在整个公安系统都是鼎鼎有名的。
桑衔枝顿了一下,抬眸道:
“我现在无法理智分析她的情况。”
潘斌闻言本能地质疑——你这还叫不理智?
但对上他深沉的眼神便又咽了回去,拍了拍旁边一个小警员的肩膀:
“去,找台电脑,准备和付医生连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