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对与错
巨大的嘈杂声从楼下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李晟赫见到了那个他预料之中的人。
最是无情帝王家，他尊敬爱戴的父皇，从来就没有真正地信任过他，在他那父皇的心里，最为看重的一直都是这万里山河。
他真的不甘，他不甘心自己为之奋斗了二十年，苦心经营会是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他不甘心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最后都化为泡影。
心中的不甘终于战胜了全部，没有了理智的指引，无尽的不甘不断着李晟赫，李晟赫也终于在这一瞬间，失去了他最为重要的主角光环。
"三弟，受死吧！"
李丞易带着嘲讽的声音响起，盘旋在整个楼里，不知是谁发出的怒号声，震慑了整条街巷。
乒乒乓乓的声音，不断地从高楼处穿出，盘旋在这条早就已经空空的街道。
楼上的一切都已经不是李林夕应该去担忧的了，站在那块写着"醉香楼"的匾下，看着里面躺着的，横七竖八的，有些甚至还在颤动的尸体。
这一刻，李林夕觉得自己真的好怕好怕。
心中的无力感与恐惧，占据了李林夕整个身躯，就在李林夕也未发觉的情况下，她的脸色不断地变化，由青到白，直至最后如同死灰。
感受到了来自于李林夕身上的寒意，站在一旁的顾小希忍着胃中的翻涌道:"墨言哥哥，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们回家吧。"
轻轻颔首，道了一句"嗯。"，没有了精力去施展瞬移或者是御剑飞行。
李林夕拉着眼睛上还蒙着布条的顾小希，走进了顾将军来时专门备好的马车之中。
不知是不是因为马车的颠簸，李林夕只觉胃部不断地翻涌。
脸色也变得更加的苍白，若不是还有着呼吸，这时要是有人看到李林夕的模样，怕是还会当成死人一般。
嗯。
胃中的翻涌实在是有些严重，李林夕有些抑制不住的发出了闷哼声。
不知道是为什么，李林夕觉得这一次马车走了好久好久，周围的温度也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就如同自己正身处在冰冷的地狱里一般，四周没有一点点的生气，到处都是死气沉沉。
眼皮变得越来越重，越来越沉。眼缝间接受到的光芒也越来越弱，越来越弱。终于，李林夕承受不住了眼皮的重量，陷入了深深的黑暗。
而在此时，马车里坐在李林夕对面的顾小希，心里也越来越沉。
她虽是生在将相之家，可是有这父亲的疼爱，她从来就没有碰触过黑暗东西。
直到李晟赫的出现，打破了她所有的美好和梦幻。
她还记得那一日，她去给她父亲送糕点时，所听到的一切。
那一日，几乎改变她的一生。
不知道从哪里，李丞易得到了李晟赫似乎对她有些意思的消息。
因着李晟赫从来就不近女子这一点，也因为顾小希四处远扬的才华和美貌，李丞易便自己认定，从来就没有见过李晟赫的她，可以当做一个有用的棋子。
最好的可能是做一把最锋利的剑，最差也可以让李晟赫心里不痛快。
从小就活在梦幻的生活里，当她听到李丞易所说之事时，她没有一丝丝的犹豫，第一时间推开房门，怒气冲冲的冲进书房。
在怒气的驱使下，她第一次忘记尊卑，冲着李丞易义正言辞的拒绝。
当时的她真傻，傻到她真的以为李丞易的一句"舅舅"里，包含着真正的血脉之情。
傻到她真的以表妹身份，去发泄自己的怨气。
若不是她父亲突然之间拉着她跪倒在地，若不是她的父亲被人向下人一般拉出去，在众人的面前挨了五十大板，她可能还是那个懵懂的女孩。
"若是表妹不配合，那接下来你们所受的就是株连九族！"
李丞易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在那一刻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子里，她抱着满身是血的父亲，无声地痛哭。
那一日，是七夕佳节。
按照李丞易给的消息，七夕之夜，李晟赫会设计出现，这原本会是她和李晟赫的第一次见面，她盛装打扮，却没有想到，她遇到了那个在黑暗中给了她光亮的人。
那一夜，她违背了李丞易的安排，冒着又要挨受李丞易责罚的危险。
阴差阳错之下，她跟着那个只是小时候接触过，被人传做是个傻子，可是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自由之光的人，离开了那原本安排见面的地方。
那一夜，她第一次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高高地坐在大树上，看着眼下到处的繁华，看着身边那个有些奇奇怪怪男子，听着他说的违反女德的"胡话"，她觉得心中所有的阴暗，似乎都被一扫而光。
男子故作潇洒的模样，不辨方向的囧态，笑时弯起的眼角，总是斜勾着，带着坏笑的唇角，甚至是他本应该是很唐突的话，所有的一切，都在她不知不觉之间，隐匿在了心底。
可是她还是逃不了自己被人安排的命运，她还是见到了那个叫做李晟赫的男子。
那一次，他身着一身月牙白的长衫，说是迷路了，一不小心走到了这里，遇到了她。
可是她心里清楚，那所有的不小心，都来自于不可得知的预谋。
越来越多的接触，她对李晟赫的了解变得越来越多，她知道，眼前这个男子，对自己并没有几分的真情，有的恐怕又是利用。
而那个有些放荡的，有些傻傻呼呼的李林夕，似乎成了唯一一个真心带她之人。
越来越多的接触，顾小希不知不觉之间，将这个奇奇怪怪的人，放进了内心深处。
那一日，她迫不得已同意了父亲和李丞易，利用李林夕的要求。
也是那一日，他在她的请求之下，为她带上了那支她最为珍视的簪子。
他带她去了"念希谷"，他告诉她，那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为她而建。
她真的沉沦了，可是为了自己的父亲，为了顾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也为了这个她放在心尖上的男人，她还是必须接受来自于李丞易的安排。
她带着他去了百毒谷，带着他去了乱葬岗，她亲眼看着他杀了人之后，眼神之中不断散发出的恐惧和痛苦，她还记得那一次，白毒谷内，他不断地呕吐，他不断变得苍白的脸。
可是，这就是她的任务，利用他对自己的在乎，对自己的保护，一步一步的除掉李晟赫。
她明明提前就知道醉香楼里，李晟赫安排了自己剩余的全部主力，可是她还是主动去找他，将他带到了那里，为了自己的家人，继续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要不是每一次看到尸体时，胃部的翻涌，顾小希都快要忘了，自己从来就没有杀过人。
在他第一次呕吐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出了，这个看似十分厉害的男子，却也是第一次干这种龌龊杀人的勾当。
她明明应该制止，明明应该告诉男子，这种事情是不对的，是错的。
可是她没有，内心的自私战胜了一切，她还记得，那一日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告诉他，他真的很厉害，他做的很对。
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安危，一次又一次的利用，一次又一次的欺骗。
其实可能林墨言并不知道，为了防止他在今日下不去手杀人，不能顺利地除掉李晟赫。
李丞易早早地就做好了打算。
不知是不是过于相信她，林墨言甚至还告诉了她，他是个百毒不侵之体。
她告诉了李丞易这件事情，她还以为李丞易会放弃借着林墨言的手杀人的念头，可是她还是错了。
这个世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毒物。她也不知道李丞易从哪里弄来了药，日日都加在林墨言喜欢的糕点里。
她试图阻止过，可是她的父亲跟她说，那只是为了让林墨言在动手时暴戾一些罢了，不会伤及他的身体。
她想着既然不能阻止所有事情的发生，那么若是能够让他在杀人时减少一些痛苦，那些算是好的。
于是，她再也没有阻止过李丞易和自己父亲给林墨言下药的行为。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有多么的渴望自己也可以吃了那些药啊。
她不愿意看到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咽气的场面，可是内心的自责又使得她没有勇气让自己的墨言哥哥独自面对。
因为药物的原因，林墨言根本感觉不到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也根本就看不到那不断涌出的鲜红色的血液。
在尸体不断倒向地面的时候，在药物的作用下，林墨言几乎会丧失所有的人性，变成一个暴戾的杀人机器，可是她有着理智，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到底有多少人不断地倒在自己的脚下。
内心的责备和对自己的嘲讽占领着她的全部，她甚至觉得自己连对着尸体呕吐的资格都没。
"小姐，到家了。"
小翠带着些沙哑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拉回了顾小希飘得很远很远的，再一次目睹了所有不堪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