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衡轻笑了一声，笑声中带着些嘲弄，道：“从你嘴里听到一句实话真难。”
顾洹垂眸没有说话，沉默良久才开口道：“陛下，微臣今日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先行告退。”
戚衡也没有挽留，放她走了，只是眼神中似乎蕴含着什么看不懂的情绪。
距离大年三十越来越近了，礼部一直在忙着准备年三十当天帝王的祭祀之礼，官员们忙的晕头转向的，幸而顾洹做事比较有条理，还算有条不紊的在进行着。
十二月廿九，坤宁宫。
只见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古朴的供案，供案的中间摆放着一块神牌，两侧各自燃烧着几根香烛，正前方放着一座燎炉。
顾洹已经在戚衡驾到之前准备好了祭品，按照礼仪的规定摆放在前方。这里最是容易出错，是以她来来回回的对上了好多遍，这才放下心来。前世她没有负责过这些，只知道这一年的祭祀是平安度过的，只是她的命运轨迹已经发生了变化，唯恐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节外生枝，故而分外小心。
按照规矩，今日的祭祀帝王与太妃娘娘都要在场，只是太妃之前出了那件事情，是来不了了的。
众位官员都站在坤宁宫外，恭敬的等待着戚衡进去祭拜。
“陛下，怎么没见太妃娘娘？”恭亲王看了眼独自一人的戚衡，有些疑惑的开口道。
“太妃年前便去了皇家寺庙，想要为国祈福。她身子骨又不好，怕路上颠簸，索性就没回来了。”戚衡说的明白。
恭亲王又接着开口道：“这皇家寺庙距离京城倒也没有多远，找个赶路稳当些的车夫应当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闻言，在场有一部分人的脸上也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像是赞同恭亲王的说法。
顾洹作为此事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有些担忧得看了眼戚衡，随后上前来开口道：“陛下，时辰差不多了，若是再不祭拜恐会误了好时间。”
戚衡冲着她点点头，又对着恭亲王笑了笑，道：“有机会跟您详谈，现在朕得先去祭拜了。”
恭亲王见此，瞥了眼顾洹，随后笑着对戚衡开口道：“幸好顾大人提醒了，您先进去吧，别误了好时间。”
戚衡尊重的低了低头，便转身朝着坤宁宫中走去，顾洹端着香，冲着越丰弯了弯腰，连忙跟了上去。
洪姜也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人身后，只是到了门前时停住了脚步，便是要接过顾洹手中的托盘，边接边开口道：“顾大人，您知道规矩的。”
顾洹自然清楚，皇族重地，在陛下拈香祭拜之时他身为外朝官员不能入内，洪姜身为宫人，便相当于帝王的所有物，所以能跟进去。
她刚准备将手中的托盘递出去，便听见戚衡淡淡的说了句：“顾大人在磨蹭什么，怎么还不跟上来，若是误了时辰朕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洪姜闻言迅速领会了帝王的意思，收回了手，恭敬的开口道：“顾大人请。”
顾洹微微蹙眉，有些不理解戚衡这样做的用意，但还是跟了上去。完全没有注意到洪姜在自己离开后投过来的有些怨恨的眼神。
“陛下。”戚衡在供案前站定，顾洹弯着腰将手中的托盘端到了他的身侧。
戚衡慢悠悠的将托盘里的线香拿了三支出来，伸进燎炉里，直到冒出了袅袅青烟，这才将线香拿了出来。他边做这些事情边开口道：“刚刚特地救朕？”
顾洹默然，道：“微臣说的是实话，的确快到时间了。”
他叹了口气，道：“只是这事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越丰竟然这么问了，就说明他知道了些什么。”他的眼中带着嘲弄，接着道：“倒是没想到他在封地也能将手伸到这里来。”
顾洹默然，她并不想说封地算什么，肃王之前在边塞都能笼络住一部分朝中的官员。
“依微臣所见，未免恭亲王拿这件事情做文章，我们必须先发制人。”她细细思索了几秒，这才一字一句斟酌着开口道。
戚衡举着手中的线香冲着供案拜了三拜，不慌不忙的准备将香插到了香炉上：“那依爱卿所见，我们应该如何做？”
顾洹心里清楚，最好的办法可能就是直接将还活着的太妃灭口，营造出一个重病未愈便撒手人寰的假象，只是她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陛下这些日子可有过太妃娘娘那边的消息？”她问道。
“日复一日的吼叫与抱怨，便再无其它了。”戚衡像是想起了什么令自己不是很愉快的事情，眉宇间带着些烦躁。他这话说的的确是事实，但也隐瞒了一些，比如她曾多次尝试自杀，却都被戚衡派去的人拦了下来，真正做到了细细的照看。
“不如年后便将太妃娘娘接回来。”顾洹话还没说完，便收到了戚衡看的人脖子直发凉的眼神，有些无奈道：“您听我说完，若论祈福，宝华殿难道不算是一个好去处吗？又是在宫里，恭亲王等人再怎么尊贵也只是外戚，总不能天天跑后宫中来找太妃吧。”
听她说完后的戚衡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将她的想法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具体可行的计划便出来了。他点了点，夸了句：“不错。”只是可能还有更好的方法。
“陛下，这边已经耽搁太久了，您还有其它的事情。”洪姜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像是生怕惹了戚衡不快。
两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坤宁宫大殿。
三人一同出了坤宁宫的宫门，是以大臣们并不清楚刚刚是顾洹跟进了大殿。戚衡刚一出来便听到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这是为了驱邪除祟，是对皇帝的祝福。
这一天的夜晚，顾洹没有回府。
二十九日当天的祭祀礼仪只是个开胃小菜，最重要的当数第二日也就是三十当天的太庙祭祀。
帝王祭祀的礼仪十分繁琐，过了子时便差不多要开始了，是以顾洹早早的便来到了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