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距离传送法阵的乘坐体验,陈安是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
他一开始的心态和前世的第一次坐飞机是差不多的,带着点好奇,带这些忐忑,又带着很少很少的别真出事儿了的担忧。
而实际上,远距离传送法阵出事的概率,和飞机坠毁的概率差不多大。
本质上,是将灵界位于现实的节点进行链接,再让乘坐者以稳定的姿态,在不散架的情况下,穿梭灵界。
原理上来讲,和陈安的旅行属于同一类型的能力,只不过这是借助阵法与各种符文,超凡力量等,将这个旅行的距离巨大的放大了。
当陈安再度感受到脚下坚硬的大地的时候,他感到轻微的眩晕,一旁的阴巧仙脸色苍白,神情很不好,脚下一个虚晃,差点跌倒,还好被陈安一把拉住。
第一次乘坐远距离传送法阵不适应很正常。特罗拉笑呵呵道。
陈安点了点头。
还好自己早已习惯旅行,也就提前有了一定的抵抗力。
所以现在,是抵达艾洛特了?
艾洛特是艾尔特的国都,从名称的近似程度也能察觉出一二。
一行四人走出传送阵,看着周围的人群,这些人大多裹着白色的头巾,穿着长袍,以及露出脚趾的凉鞋。
风格上,有种希腊与印度风格结合的既视感。
也不由得让人想到那个真·富得流油的国度。
周遭,富贵与繁荣的气息,几乎是扑面而来的。
陈安朝前走着,分辨着出口的方向,同时看向周遭的人群,这些人和自己之前见过的不一样,很不一样。
他们不论男女老少,不论衣着如何,脸上都洋溢着温和与满足的笑容。
那是一种轻松的气息,是和平的味道,这种味道在另一个环境下,也被称之为平凡和生活,可偏偏是那样毫无波澜的日子中催生出的,被许多想找刺激与激情的人所厌恶的情绪。
却偏偏是,陈安在暗界小半年来都未曾看到过的了。
当初烂大街的平凡生活,在暗界,成为了陈安等一众玩家们内心深处,却强烈的渴望。
而如今,陈安再度感受到了这样的气息。
他深吸口气,感到眼眶有些湿润,而后又自嘲的笑了笑,自己这是...共情了么?
摇了摇头,想到这里,陈安就又开始怀疑现实世界是否真的存在了。
三位,去文湾的传送阵法还有两个小时启动,我们四点十八分的时候在这里集合?特罗拉道。
好的,这两个小时倒是可以逛一逛。陈安道。
特罗拉微微一笑:艾洛特的繁华中沉浮着许多的杂质,不过也正是这些杂质,养活了这些平民,也让这个国度熠熠生辉。
陈安不可否置的点了点头:水至清则无鱼。
嗯?特罗拉一怔,品味着这句话:这是伏农的古谚语么?很有味道的一句话。
陈安笑而不语。
现在随着自己对暗界的了解愈发深刻,一些道理和规律也被他总结了出来。
就像是伏农的文化,几乎是传统东方的聚合体,而艾尔特,则是西方的聚合体,这其中,又以太阳神传说类国度的文化居多。
艾洛特这座城市很庞大,同时也是秩序教会本部的所在之地。
不过,对于主都而言,人们拥有信仰,信仰着教会神灵,却对于诡异与玩家的信息知之甚少。
次都与主都,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产物,次都的玩家不知道主都的世界,而主都的玩家也不知道次都的世界。
这让陈安感觉,主都的人就像是被保护在温室的花朵。
不过想了想,或许这也是教会的伟大之处,是教会,为他们扛下了风雨,才有了这些平凡的生活情绪,才有了岁月静好。
想到这里,陈安不禁心中苦笑。
当然,扛起这些风雨的,还有七十二次都,每时每刻都在送命的玩家们。
唉。
那些人,是不会知道玩家的存在的。
陈安三人在艾洛特逛了逛,这里太大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对于庞然巨城而言,很短暂。
不过这一趟逛街,倒是真的让陈安大开眼界了。
他见到了狮鹫马戏团,那站起来跳火圈的小狮鹫,以及红鼻子小丑的魔术戏法。
陈安可以肯定,那小丑只是个普通人,魔术戏法却表演的犹如真正的魔术。
他也见到了一个叫沙漠风情的红屋顶宾馆,刚走到这里的时候他就被门口的女人拉住了,那是一个充满着异域风情味道的女人,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
她拿出了一本画册,上面是各式各样的口味风格包括图片和文字的描述。
不过,陈安还是拒绝了女人的好意,毕竟阴巧仙还在...毕竟自己不是这种人。
艾洛特的下午也很热,陈安不知道这里的世界是否是球体的,但这里一定距离太阳很近,与有些阴冷的软都不同,越是靠近艾尔特的首都,陈安越能感受到温度的变化。
而艾洛特,是整个艾尔特最热的地方,几乎不会下雨,空气中充满了干燥。
走在街上,陈安听着附近商贩的吆喝,买了一杯叫福尔的饮料,喝起来是加了冰的薄荷味儿汽水,酸酸甜甜。
不远处,还有着报社,医院,图书馆,剧院,体育场,这些很现代化的建筑物,是以前的生活中最常见,却在暗界,从未再看到过的地方。
其余的更多,陈安来不及去探索,时间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
和阴巧仙逛了一圈,买了一些便宜的纪念品后,三人也就回到了传送枢纽。
...
...
当这一天的夜晚降临时,
陈安等人已经抵达了文湾的地界,这座名为青峰镇的城镇,而这一次的传送几乎榨干了他们的积蓄。
文湾的气候温和,和艾尔特的燥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这里的文化氛围,也真的让陈安感受到了国度间的差异。
因为这里的人们,就像是古时的华夏一般,不论是服装还是建筑的风格都是如此,让陈安一下子有种从西方穿越到古东方的既视感。
三位,我们或许要在这里分别了。
这是特罗拉说的最后一句话。
陈安等人和特罗拉吃了一顿饭,喝了些米酒,聊的相见恨晚,当然,主要是唐国忠的相见恨晚。
陈安则是一直点头微笑嗯,时不时插上几句话。
这让他有种以前在现实时的饭局应酬的感觉,不过比起那种被迫的,这样的感觉更加真实。
倒不是和特罗拉感情有多深,只是看这位老先生还是挺顺眼的,在特罗拉的身上,陈安能感受到一种很中和的气息,那不是疤哥的沉重,也不是陈权的阴狠聪慧,而只是一位饱经沧桑的老者看破世俗后的洒脱。
若不是陈安知道这老者是秩序教会的人,这次是为了执行任务,还真以为老者是要去送命。
不过旅途就是这样,走走停停,总会在路上遇到一些有趣的人,他们会陪伴着你走一段时间,可时间到了,节点到了,也就要离去了,要分道扬
镳了。
这就是旅行。
这一夜陈安睡得很沉稳,也没有感到认床或紧张,毕竟一路虽然颠簸,也谈不上很疲惫。
有的,只是那种安稳和放松。
虽然,他从未忘记,距离自己和阴巧仙必须要前往第四场游戏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隔日,陈安三人离开了青峰镇,坐着牛车朝着文湾的深处前进,同时也和苗落樱简单的联系了一番,得知了苗落樱的位置,互相拟定了预计抵达的时间。
一切都是那么的平稳而有秩序。
就连文湾这座城市,不知是否因为是黑夜教会的缘故,给陈安的感觉都很平和。
他从未见到土匪,也没有见到人间悲苦,似乎每个人都过的谈不上富足,却也足以果腹,每个人都很满足,也没有太多的更多欲望。
陈安心想,或许这就是黑夜教会宣扬的宁静吧。
这里的黑夜女神石雕很多,不过都只是一个个方尖碑,上面刻画着黑夜神徽,却没有具体的模样。
毕竟,不可直视神。
来到文湾后,陈安一行人的脚步也放慢了,他们并没有着急前进,最大的原因是...他们没有更多的积分或神教货币了。
一路上,也有些小的波折与意外,陈安几次行侠仗义也见到了一些世事沧桑,让他明白,即使在大环境的宁静下,人间悲苦依旧存在,哪怕很少。
这其中,也有弄巧成拙的事,也有被人骗了的事,不过都是些普通人的事,倒是没有诡异与异变者的事。
走走停停,二十一天后,陈安等人抵达了文湾的三座一线城市之一的济骏,济骏隶属于青云郡,是一座临海城市,同时有着文湾最着名的港口之一——静谧港。
静谧港是一座直通北狂暴海出海口的港湾,体积规模都极为庞大,是文湾的重要战略性港口之一。
嘚儿...驾!
郁!~~~~
夕阳西下,陈安嘞停了胯下棕马,在这山坡上遥遥看向远处的济骏城,以及更远处模糊的港口与蓝黑色的虚幻海洋。
陈安带着个草帽,嘴里咬着根草,脸上有着奔波路上来不及修剪的胡茬,身上的袍子风尘仆仆。
郁!~~~~
郁~~~~~!
身后,骑着白色小马驹的阴巧仙,骑着黑色大马的唐国忠,都让身下的马尔停下了蹄子。
到地方了。陈安说了句废话。
少爷,即将见到故人的心情很激动吧。
其实也,还好。
苗落樱么...陈安,你说她见到我后...
阴巧仙抿了抿嘴,她撩起档尘的面纱,有些担忧的看向陈安的肩头。
在软都时,是薛月儿恶意占据的自己身躯。
没必要担心这些,如果落樱姐是那样的人,她就不会在景山医院时...
陈安说到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眼神有些许黯然。
抓紧时间吧,三天内咱们必须得去第四场游戏了,超时的结局,是被规则抹杀啊。
陈安微微一笑,手中缰绳一甩。
嘚儿!驾!
...
西沉下,有飞鸟,济骏城南城门下,轻纱女子持杖而立。
她的身后,是一众身披黑色铠甲的士兵,皆是腰间携带配刀,面带头盔。
为首的将领摘掉头盔,露出中年面庞,他看向一旁的青袍蒙面女子,道:小姐,那是您的朋友吗?
他指了指远处的三个小黑点,隐约能看出来是三个
骑着马的人。
苗落樱轻轻地点了点头,微弱的嗯了一声。
冯叔,这是我很重要的朋友,你待会儿别吓到人家,也别立什么下马威。
小姐,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也需要知道您的身份,不然,他们会没有敬畏之心的。
苗落樱抬起头,拨开面纱,露出白纱蒙眼的面庞,声音生冷了几分。
冯叔,您是觉得落樱瞎了眼,就看不清人心了么?
听到这话,冯立群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他后撤一步,单膝跪地。
小姐,我有罪。
苗落樱的眼瞎了,这固然是因为景山医院时的预言,可时至如今,苗落樱的爷爷晋升心灵主教,也早已不是秘密。
而晋升心灵主教的仪式内容,在苗家,也从来不是什么秘密。
苗落樱从没有质问过爷爷,你为何用我的眼作为你副仪式的产物,因为她知道,一个主教对于苗家的重要性,更知道,这本就是自己存在的价值之一。
可相应的,哪怕是苗瑞,这位伟大而在苗家一言九鼎的心灵主教,海军上将,在众多人面前严肃而古板,让人害怕的老人,对于苗落樱也有着些许的内疚,导致的包容和一些特权。
这并不代表苗瑞有着愧疚之心,如果重来一次,他依旧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而后进行内疚。
但不论怎么说,苗落樱的地位,在家中是比较超然的。
当然,代价也是沉重的...
落樱瞎了眼不假,可自从丧失视力以后,落樱却能看到更多。苗落樱的嘴角噙着些许玩味,她看向冯立群,缓缓道:落樱曾以为景山医院的疯狂与恐怖已然令人绝望,可当落樱瞎了眼再回到家里后,落樱才发现,原来苗家,比景山医院更疯狂。
后半句话,苗落樱没说出来。
那是,人心,比诡异更恐怖。
小姐,这不是您该说的,如果让家主听到,您要被...
你会泄密么?
末将...不敢。
那不就得了。
苗落樱摇了摇头,敲打着手中的白色长杖,她听到了马蹄的哒哒声,越来越近了。
陈安...
这个当初抓着自己的脚踝,让自己转圈圈的混小子。
给自己的面壁状态强行破除的破壁者。
一个在景山医院时,连异变者都不是的家伙儿...
后来,他和他身边的人,竟然在软都做了那么多的事。
苗落樱的嘴角微微抿着,听着愈发接近的马蹄声,她感到身体的肌肤都在微微颤抖。
瞎了眼后,她愈发能分辨出,何为真,何为假。
比起家里那些感情的虚假,比起这些天来每天自己都要面对家里人,装出尊敬的模样,与每一个人笑脸相迎,表现出体面与大小姐的姿态。
其实,她更喜欢当初在软都的短暂时光。
落樱姐!
苗落樱听到了陈安带着欣喜的声音。
哎!苗落樱回到:这儿呢。
哟,这么多天不见,倒是圆润了些,看来家里的日子过的不错啊,挺好,挺好。
陈安跳下马,朝着苗落樱走去,看着苗落樱有些丰腴的体态,比起当初软都的苍白和病态,好了不知道多少,他打心底里的高兴。
圆润?
苗落樱轻吸口气,压住些许淡淡的怒气,嘴角却忍不住的上扬了。
真直男,这种冒犯的话,自己在济骏城是一辈子都
听不到的。
她用手杖敲了敲地面,揭开面纱,笑道:
陈安,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