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经过了好几日,京中倒也算是安定了下来,皇帝赐了夏侯杰府邸,故此夏侯杰也就从博陵侯府搬了出去。李施夷虽是不舍,但毕竟还未成婚,若是贸然跟去,会被人说闲话,也只好继续住在博陵侯府中,闲来无事之时,就和白芷说说话。
足足到了临近冬月,天气是愈发的阴寒了。白芷早早的就做了一双护膝给白桓,生怕他膝上冷到,又寻思着自己和萧逸的事也要提上日程了,只是每每提到这一茬,白桓总是表示并不愿意听下去,叫白芷有些为难。
屋中烧了地龙,白芷昏昏沉沉的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手上还有一双鞋样子,不觉身边投下阴影来,抬头看去,就见李施夷含笑站在身边,也是笑起来:“今儿什么风将你吹来了?”
“我来瞧瞧你啊,好几日不出门了,在做什么呢?”李施夷看着她手上的鞋样子,“这回怕不是给桓哥做的了吧?我瞧桓哥脚上的靴子都快三四双了。”
白芷笑道:“你想来臊我,我可不吃这一套。”又扎了几针,“这男人啊,小孩儿气性上来,可是比谁都麻烦。”
“所以是萧公子逼着你给他做的咯?”李施夷笑问道,见白芷脸庞微红,叹了一声,“真不会疼人,夏侯大哥就和我说,叫我别熬坏了眼睛。”
“去你的。”白芷啐了一口,“你是只有他一人,他当然得如此了。我可还要顾念我二哥哥和桃花呢,萧逸总说我不将他放在心上,不给他做个东西,还以为是我迫了他什么。”
“刀子嘴豆腐心。”李施夷瘪了瘪嘴,“桃花的物件,我来做也好。桃花呢?去了哪里?”
“谁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会子到了饭点,她便回来了,这孩子饿得快,总是这样。”白芷搁了鞋样子,“眼酸了,一会子再说吧。”
李施夷只是抿唇含笑,又拿了鞋样子在手上看了看,觉得绣工不错,也就展眉微笑起来:“你倒是厉害。”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敲门,待叫进了,这才露出沈沁荷那瓷娃娃一般姣美的脸庞。
“今日你二人约好来我这里吃茶?”白芷笑道,又收拾了茶具出来给两人煮茶,沈沁荷笑道:“还有你这样的人,住我家吃我家的茶,我上你这儿来尝尝你手艺怎么了?”又撇了撇嘴,“你二人吃我家那样多茶,仔细我叫你们全做我嫂子……”
李施夷脸上顿红,沉默着不敢说话,白芷温言道:“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施夷若是真进了你沈家的门,只怕夏侯将军那头非跟侯爷反目不可。”
“阿芷!”李施夷脸上都要滴血了,忙喝止了白芷,又低头轻轻说,“你二人一样的,净会拿我打趣……”
沈沁荷微笑道:“算来,我今日可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她说到这里,纤长的手指微微一晃,笑容顿敛,“夏侯将军怕是摊上大事了。”
“什么?”李施夷脸上潮红顿时褪了去,变得无比的惨白,“他怎么了?”
“你也知道,夏侯将军现在是羽林卫都统,可是啊,羽林卫之中基本都是世家子,偏生那群人又嚣张,方才有人来消息,说是今日上午,夏侯将军亲自动手打了一人,那人老爹方才就告到御前去了。”
“怎会如此?”李施夷给唬白了脸色,当下就要往外去,被白芷紧紧拉住,“你先莫要着急,听了再去也不迟。”
李施夷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哆哆嗦嗦的坐在白芷身边,沈沁荷端茶喝了一口:“你烹茶手艺真好。”又清了清嗓子,“皇上方才召了我哥哥和夏侯将军进宫呢,我瞧着我哥哥脸色不好,只怕啊真是出了大事。”她一边说,一边拿眼角去看李施夷的反应,见后者脸色白得像是随时要昏倒一般,倒是掩唇笑起来。
李施夷恼了:“你笑什么?这事有什么好笑的?”她起身就要向外面去,正开门往外冲呢,就见一人立在外面,敲门的动作还没收回去呢。李施夷走得太快,一下便撞了上去,待看清是谁后,顿时抽泣起来。
白芷听到这动静,忙起身,嘴上还有些埋怨:“都是你招得她,这下可好,还得哄一番。”刚打起帘子,就见李施夷被夏侯杰拥在怀里,顿时失笑,转身拦住要出们去看的沈沁荷,笑道:“非礼勿视,咱们就别去看了。”
待李施夷抽泣了一会子,这才算是止了泪,夏侯杰柔声道:“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沈姑娘说你打了世家子,还告到皇帝那儿去了是不是?”李施夷急道,“你和他们动什么手?吃力不讨好。这下上官宏那恶贼非得赶着欺辱你一场。”
“沈姑娘说得?”夏侯杰问道,沈沁荷打了帘子从里面出来:“是我说的,只是我想着李姑娘素来含蓄,今日可想诈一诈她的真心。”
“诈我?”李施夷喃喃自语一般,见白芷也出来,顿时恼了,“你、你们都诈我?”又转身,粉拳锤了夏侯杰几把,“你也跟着诈我?”
夏侯杰哭笑不得:“我方进来,连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怎又诈你了?”
“这蠢丫头,一遇到说夏侯将军怎么样了,整个人脑子都没有了。”白芷笑道,“谁会说这些事的时候还笑得和逢了喜事一样?”
“还不与我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李施夷恼得脸都红了,转头啐了沈沁荷一声。后者笑道:“这的的确确是告到了御前去,也的确是将我哥哥和夏侯将军都给叫进去了。可是咱们皇帝陛下啊,根本就不管,非说羽林卫早就该整顿一下了。上官宏和皇帝呛声儿,谁知道陛下说,既然让夏侯将军当了羽林卫都统,手下怎样了,他就不管,只管最后的结果,别将人打死就行了。上官宏和那被打那人的爹脖子都梗红了,皇帝才说,好像这样也是有些坏影响,不罚也不行,叫那被打那人的爹拿了廷杖来,叫他自个儿打夏侯将军十杖,可你们也知道,老头子一个了,哪里有大力气?我哥哥就和皇帝说,夏侯将军野惯了,这才火气大了些,若是成了家,只怕性子就好些了。皇帝本来就是个喜欢玩的,那答应得还真跟玩儿似的,还说他和上官宏都会送大礼来的,好似根本就不知道这两边儿是互看不顺眼。”
李施夷顿时哑然,白芷上前拉着她:“恭喜恭喜,这可是羽林卫都统夫人了。”
“上官宏能答应?”李施夷红了脸,还是问道,沈沁荷笑道:“他当然不能答应了,当下就说,夏侯将军是羽林卫都统了,可是正三品武官,李姑娘布衣一个,怎的配得上?然后我哥哥呛他,说前几日还嫌弃夏侯将军也是布衣,今日怎的又将夏侯将军归在世家之中了么?那老贼气得要死,但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也是他如今还不能和皇帝彻底翻脸,况且夏侯将军又说,云州那群弟兄们都盼着他成亲呢,那老贼不怕我哥哥,不怕夏侯将军,那可是十万边疆大军,他怎能不怕?只好硬着头皮答应说是会送大礼来。我虽没能见到他那样子,只可怕和吃了虫子差不离了吧。”
白芷掩唇笑起来:“如今上官宏大局未成,他也不敢贸然和军中起了龃龉,咱们如今明面上是站在皇帝那边的,自然会如此了。皇帝如今也不信任他,动得狠了,那可就是自己的错儿了。”说到这里,白芷又说,“仔细仔细,这老贼老奸巨猾,定不会让你二人那样轻易成亲的。”
夏侯杰点头,又看了一眼李施夷,见她臊得厉害,也挠了挠后脑勺,也是笑起来。白芷笑道:“那就请准姑爷出去吧,不然到时候咱们家姑娘不上花轿,你可就只有哭的份了。”
待夏侯杰出去,李施夷这才舒了口气,三人又进了内室,李施夷这才锤着沈沁荷:“叫你坏!叫你坏!唬得我要死!”
“我就唬唬你,你就要杀人了不成?”沈沁荷笑着说,又伸手呵她痒,“我告诉你,我自小可没有姐妹,出手重着呢,可不管你受不受得了!”
眼见两人在罗汉床上互相呵痒,白芷也是哭笑不得:“一个是堂堂博陵侯府的小姐,一个马上要嫁人做娘子,还闹成这样?”
两人双双停了,沈沁荷一边起身,一边顺手鞠了一把方才的茶叶糊在了白芷脸上:“叫你装正经,实则你心里早就乐不可支了吧?”
被糊了一脸的茶水,白芷笑啐了一声:“我跟你二人没完了!”也上了罗汉床,三人顿时闹成了一团,也不知道闹了多久,这才渐渐歇了下来,纷纷坐在罗汉床上喘了几声,沈沁荷笑道:“我这辈子没有姐妹,也不知道有姐妹是什么样的感觉。”她说到这里,指着另两人,耀武扬威的说:“诶,你们要不要做我姐妹,让我以后保护你们啊?”
“自个儿就跟个瓷娃娃似的,一碰就碎,还保护我们……”还没说完,就被沈沁荷捏住脸,“你才是瓷娃娃呢!”
白芷倚在另一侧,笑道:“咱们沈姑娘可不是瓷娃娃,那是炮仗,一点就炸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