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自己这双手到底翻过了多少死人的身体，守卫终于直起了腰。
他一面捶着发酸的脊柱，一面走向县令，回禀道：“大人，都已经翻看完了。”
“嗯。”
县令嗯了一声，简短的一个字里并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这足以让守卫心生敬佩。
要知道有时候即便心里害怕，却还能保持面色平静声线平稳，不让害怕慌乱流露出来分毫，也是一种本事。
“大人，要把这些尸体全部带回县衙吗？”
方才他都看过了，这些尸体身上的伤口数量大小深浅全都不同，倒是穿着的衣袍看得出来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死的这些人，都是一起的。
到底会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在一夜间杀掉这么多的人，还全身而退？
这人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既然都是一起来的，就带一具尸体回去吧。剩下的，找个地方埋了。”县令语气淡淡。
跟来的官兵们依言行动，很快就将这方土地给打理了个干净。
只余下草叶泥土上残余的鲜红还提醒着人们，昨夜就是在这个地方发生了一场大的单方面屠杀。
“这怎么能算是屠杀呢？”拿到官府文书的林思远坐在县衙里忍不住摇了摇头，“那些死去的人，明摆着是在仗着人多欺负人少，结果没想到原本以为胜券在握的事情，会出现反转，害得他们非但没有杀掉想杀的人，反而还因此丢掉了性命...”
典使闻言自是忙不迭的点头附和表示赞同。
林思远收起文书看向典使，“你方才说不仅是十六君墨离开了朝阳，就连前些时候消失的宋景，近日也离开了朝阳？“
还好没有再说屠杀的事情了。
典使松口气。
眼下在他看来，他宁可林思远同他说起十六那尊煞神的事情，也不愿意林思远问他屠杀的细节。
那些细节在官府文书上是不会展现出来的，只一笔带过说一下发生了什么事，让接到这封文书的县衙能够大致有个了解，可林思远让他去打听的那些事情，却是无比详细。
甚至还有人给他画出了其中一些尸体的样子。
他看过后一直睡不着觉。
就像是当初知道淮南王的人来县衙向他打听十六的下落，而他无比清楚的知道十六就在何处却要自然撒谎骗过淮南王的人后，担心淮南王的人知道了事情真相，回过头来杀掉他一样睡不着。
想睡却睡不着的感觉是很难受的。
能少经历一次就少经历一次吧。
“是。”典使答道。
“他们都去哪儿了？”
这个问题可就难住典使了。
且不说这三个人并不是一同离开的朝阳，就是一同离开，他也不可能会知道他们去了哪儿啊。
十六和君墨，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容忍有人跟在他们身后，掌控他们动向的人啊。
林思远像是也知道了自己的这个问题问得太过难为人了，叹口气后便道：“罢了，走了就走了，之后发生什么就和我们无关了。”
该做的能做的，他们可是都做了。
就算到时候被淮南王的人杀死在了青州某个不知名的旮旯地，也怪不着他们。
……
“城中四处都在严查，想来是那些尸体被发现了，进城买药是不可能了。”
君墨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一个山洞，对着靠在山洞里的几乎与山石融为一体的池鱼说道。
池鱼的伤势比他严重很多。
其实原本该躺在那里的人是他的，十六是为了救他才变成这样的。
这让君墨很是惭愧。
但惭愧并没有什么用处，所以他收起了惭愧，拖着同样受了伤的身体，去山洞外找到了一些可以止血的草药。
宋景先前送给十六的那瓶药已经用完了，至于其他的伤药，用了也没多大效用，倒不如省着等到下次再用。
这个情况比池鱼预想中来得要快，不过来了就来了吧，只要还没死，一切都还有希望不是吗？
她双手撑着地面，艰难的让自己身体再直起来一些，然后伸出手道：“把草药给我吧。”
君墨伸出手递过去，幽暗的眸子盯着十六，有些不放心的问道：“你自己能行吗？”
池鱼伤得最重的地方在背部，他担心她这样给自己涂抹草药，会很不方便，可她又是个女孩子....
“没事，我可以的。”
她都这样说了，君墨便没再多说什么，转过身去背对着池鱼。
不多时就听到池鱼重新穿好衣袍的声音。
君墨在池鱼身旁坐下，言简意赅的说着外面的情况，末了他问池鱼：“要不要想法子把宋景找来？”
宋景曾经说过，他要是离开朝阳的话，可能会去荆州南越那一带，去看打仗，而他们眼下要去的方向也是那个方向，说不定找一找就能联系上宋景。
宋景是神医，很多人都要仰仗他的医术，对他礼遇有加，若是找到了他，那十六身上的伤就..
“不了。那些人还会再来的。”池鱼摇摇头，“我们没那么多时间去找宋景。”
甚至连在这里躲着好好养养伤都不是什么可能的事。
不远处蓦地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两人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警惕的看向山洞的入口处。
虽然对官府的人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来感到很意外，但..万事皆有可能。
在这个节骨眼上，两人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须臾，两人又放松下来，重新坐回原处。
因为外面传来的马蹄声只有一人一马。
如果是官府的人找来了，绝不可能会是这样的动静，刚才是他们太草木皆兵了。
君墨忍不住摇头失笑。
这处山洞是在一片不算大的竹林里的，竹林外就是一条可供一人一马过路的小道，他去找草药的时候特意观察过，那条小道很少有人行走，但却比去西南方向的官道要近很多。
想来是什么人急着赶路才挑了这条路吧。
“昨晚那些人，好像并不全是淮南王的人。”撇开那些无关的事情，君墨忽地开口。
池鱼也发现了这一点，闻言嗯了一声，道：“有些是楼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