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没了心思听,道谢告辞,走时结账。
石明嚷着自己来,毕竟是他请人家的,傅寒只说,“下次你来。”
一句话,让石明知道,他没生气。
石明微微叹息,子辰啊,自尊心太强。
他真的是忍不住那操心的个性,临走硬生生又多嘴了一句,“子辰啊,其实,那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儿,你看人叶飘飘天天玩的开心,哪儿有半点放心上,大不了你就当一场艳遇嘛,反正你又不吃亏。”
这次傅寒真的眯眼了,石明赶忙撒腿跑,说下次再约。
繁华的街道,人海穿梭,熙熙攘攘,傅寒一转身,就停住了脚,看到了前方路口的一幕。
绿水说:“小姐,掌柜的说那把凤尾琴不卖,那是人家很早定制的,店里仅此一把。”
“哦,这样。”林萱莞尔,“既不卖,那就走吧。”
绿水问:“小姐,我看您挺喜欢的,您为何不亮一下身份呢?”
亮一下身份,说您是华清的大小姐,愿意加价,或者卖个人情,绿水觉得那老板肯定会卖。
崇吾修仙为尊,商贩都想攀上仙家,尤其是,华清这种大仙家。
林萱摇头,只说没必要,神情淡的如水,没有以往丝毫跋扈的气息。
她不想以权压人,凡事有先来后到,是别人的,她不拿。
绿水挠了挠头,跟着小姐走。
傅寒转身走了。
半晌,那琴店的老板忽然追出来,说,“姑娘留步,留步。”
老板走的急,有些微喘,“姑娘,那预定琴的客官,突然派人来说不要了,那您还要不要?”
绿水双眼亮晶晶,说:“要,要,老板,快去包起来。”
林萱则问,“都是预定了那么久的,为什么那客官突然不要了呢?”
老板笑的挺慈祥,捋着胡子说,“这我也不知,许是,他们又看中了别家的琴吧?”
林萱往四周看了看,顿了下,说,“那多谢老板了。”
老板笑嘻嘻的回去,带她们去看琴,当场确认完好交货才行。
验了货,老板乐呵呵的去包装,绿水好奇的在看,林萱忽然道:“等下再包。”
老板笑容一顿,以为这姑娘不要了。
林萱解释,“老板,这琴我会要的,只是我突然想弹一首曲子再试试音。”
刚刚验货只是随意拨动了下琴弦,看了外观,琴贵重,多检查下也无可厚非。
反正她说了她会要,老板就无所谓的说,那你就尽管试音。
他将琴取出来,摆在前方的琴架上,还在站在那儿打包票保证,我们店铺卖琴卖了百年了,老字号,质量都是有保证的。
而后又吹嘘,这琴弦的材质多么难得等等。
林萱淡淡一笑,坐下,并未打断老板的介绍,素手抚上纤细的弦。
一段清澈到到足以洗涤心灵的音色缓缓荡开………
老板瞬间闭了嘴,安静了下来。
外面晴朗的天忽然闹了脾气,变得阴暗,继而滴答,滴答,细雨敲打在了屋檐……
街上悠哉的行人开始变得匆匆,有好些个不曾带伞,又来不及回去的,只好躲在了这琴店的屋檐之下。
这店铺古朴,采用了长长的屋檐,众人躲进来后,掸了掸衣袖,微微抱怨这天气。
有人好心提醒,“嘘,有人在弹琴,莫要扰了人家。”
毕竟,暂借的是人家琴房的屋檐。
嘈杂的声音逐渐趋于平静,有人好奇的想往里瞅瞅,有人就安静的当免费的曲儿听。
拥挤廊檐尽头的拐角,站着一位身形高大,衣着华贵的男子,靛蓝的天蚕丝锦袍,典雅文静。
只是,腰间空荡了些许。
先前出门时,带的那块和田玉质地的雅竹铭佩,不知,何时不见了。
他并无多在意,懒懒的靠在柱子上,仰头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微雨。
将踏出离开的一步,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琴音,挽留住他。
收住脚,他站在了廊檐之下。
下雨了……
呵呵,倒是应景儿。
眯眼,他闲适的欣赏着街上行人匆匆,生活百态。
垂睫,看雨滴落在低洼之处的水泊里,开出一朵又一朵荼蘼的花……
听,这嘈嘈杂杂的抱怨声里,那一抹清润舒缓到骨子里的琴音。
听,这六月雨季里,唯一的声音。
一墙之隔,分离了两人。
屋内的林萱继续缓缓拨动着琴弦,仿佛根本没注意到外面的生活百态。
她弹得随心,自在,甚至于有一丝,忘我。
好久没弹的曲子,好久没想起的人。
她竟然也一瞬恍惚了起来……
弹了完整的一曲《雨的印记》,恰巧,雨竟然也应景的停了。
唯有廊檐处还残留着雨滴,哒哒的落。
乌云散去,鲜嫩的初阳又撒了下来,
廊檐之处躲避的人纷纷稀奇,今儿的天气真是怪异,罢罢罢,趁现在不下雨,赶紧走赶紧走。
她收了琴,付了钱,走了。
廊檐深处早已没有任何人的踪影,林萱却蓦的回头,淡淡的瞥了一眼。
绿水将琴收到了乾坤囊,好奇问,“小姐,在看什么呢?”
林萱摇头,“没什么,走吧。”
~~
时间飞逝,又是一年春。
三月百草开,盈香满袖万物苏,三月暖阳复,相携去,踏青处。
陌上花开满路,香入土。
傅寒没想到,在游山,也能碰到她。
地上布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她坐在花海处弹琴,旁边有她的朋友夜阑天雪。
两人再说什么,听不清,似乎是术法限制,唯一听到的,就是她春意明媚的曲子。
透过微风,送到了他的耳边。
傅寒不敢靠的太近,远远的靠在一颗大树后,望着天边流云,听那潺潺琴声……
她的琴声,似乎带了一种魔力,让他听到,便再也移不动脚步。
曲停,他悄悄回眸,看到她笑了。
他不知何时发现,她其实不是爱笑的人,就是会笑也只是那种礼貌的微笑,无关乎开怀。
但是,今日,他看到了。
不知道夜阑天雪说了什么,她笑的很灿烂,明媚的堪比阳光。
傅寒收回视线,忽然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原来,她离开自己,才快乐的起来。
曲终人散,各自走开,只余微风继续不停歇的拂过那些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