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儿跟着小顺子在刑狱司门口停下,小顺子板着脸回头,与她吩咐道:“你就在此处等候。”
李梅儿自然不敢有任何异议,乖顺点头应是。
小顺子上前与守门的内侍说了几句话,守门内侍快步进了殿内,约莫一刻钟之后,刑狱司内便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内侍。
那内侍皮肤十分白,是那种常年照不到阳光的惨白,让人看着十分不舒服。且他身上的气质也十足阴鸷,一双浑黄的老眼就像一条在暗处窥伺的毒蛇。
小顺子十分恭敬地低声与那中年内侍说了几句。似是提到了李梅儿,两人一齐将目光投向了她。
李梅儿一直低着头,但那中年内侍的目光看过来时,她仍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整个人僵在原地。
李梅儿的余光看见那中年内侍似是微微点了点头。小顺子立即跑过来,催促着李梅儿,“快,跟着夏司副进去。”
李梅儿忙不迭点头,快步走了过去。
小顺子并没有跟李梅儿进去,只是叮嘱她凡事听夏司副行事。
李梅儿跟着那夏司副,从刑狱司装点门面的正殿里出来,绕过偏殿,进入偏殿后方。
掩藏在花团锦簇后面的是一座大园子里,问省堂就在里面。
李梅儿刚靠近,便有一股常年照不进阳光的,带着腥味的阴冷气息,便迎面扑来。
李梅儿听蒋山青科普过,问省堂是刑狱司专门用来问审疑犯的地方,据说在问省堂的地下还有一层,那里叫问刑堂,是犯人受刑的的地方,一字之差,是人间和地狱的区别。
李梅儿知道问刑或许就在自己脚下。
在她踏进问省堂的那一瞬,随着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的除了血腥味,还有隐隐约约的呻吟与哀嚎。
李梅儿又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脚步也不由慢了几分。
前头带路的夏司副似是察觉到她脚步渐缓,转过头来,冲他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跟紧了,这要是跟丢了,咱家可不保证你会遇上什么事儿。”
李梅儿心中一凛,赶紧加快了脚步。
问省堂里面很大,中间是一条长长的回廊,回廊两边是一间连着一间的问讯房,刑狱司的问讯房与普通衙门里的牢房有些像,不过门不是栅栏门,而是厚重的石门,只在门上一人高的位置留有一个巴掌大的透气小窗,那小窗从外头看着都是关闭的。
夏司副将李梅儿领到了其中一间问询室门口,将石门上的门锁打开,回身对李梅儿说道:“进去吧,人就在里头呢,一会儿问完话,喊咱家便是。”
说完,他还特意将那石门上的透气小窗打开了一条缝,以便李梅儿喊他的声音能传出去,然后便转身退了出去,顺便将石门也关上了。
室内很黑,没有点灯,李梅儿先打量四周,房间是由砖石砌成的,有些阴冷,与刑狱司外间用来充门面的正殿不同,这里面没有一丝装饰,只在进门右手边的位置放了一案一椅,进门左手边靠墙的位置有一个成列架,架子上是空的,李梅儿猜测这里原本应该是用来放刑具的,因为墙壁上还挂着一副没有拆下来的铁链。
显然,右边的一案一椅不是给被带来问讯的人准备的,左边的铁链和刑具才是。
“是谁……”李梅儿正观察呢,对面角落里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李梅儿猛地看过去。此时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很快看清楚了墙角处靠坐着的那个人。
“宋姿影?”李梅儿试探地叫了一声。
“你是谁?”宋姿影并没有认出李梅儿的声音,声音中满是警惕,比之方才又虚弱了几分。
李梅儿四下看了看,在一旁桌案上找到一个火折子,用火折子点燃了油灯。
她拿着油灯便走近了宋姿影,蹲下身,将油灯靠近了两人的脸。
宋姿影忽然被亮光晃到,下意识地偏头眯眼,更是伸出右手挡在了脸前。
李梅儿看到那只挡在宋姿影脸前的手,心中不禁一紧。
那只右手的五根手指全部肿胀发黑,原本指甲的位置也是血迹斑斑,应是被人硬生生拔掉了指甲。
手腕上缚着铁制的锁链,其上亦是血肉模糊。
“你……到底……是谁?”宋姿影眯着眼,虽然有了光线,但她仍是紧皱着眉看面前的李梅儿,没认出她来。
“我是李梅儿。”李梅儿将油灯放在身侧,定了定心绪,语气尽量平静地回道。
“是你!”宋姿影的双眼瞬间瞪大,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恨意。
“是我。”李梅儿的神情依旧平静,直视着对面那双怨毒又绝望的眼睛。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进来的?”宋姿影满脸戒备地问道。
她虽然形容十分狼狈,但脑子还算清楚,对李梅儿会出现在这里很是不解。
“你莫要管我是怎么进来的,你不是更应该关心我进来做什么?”李梅儿缓缓说道。神色在烛火的映照下明暗不定。
“嘿,左右不过就是想让我开口罢了,你死了那条心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宋姿影冷笑一声,不屑地看着李梅儿说道。
李梅儿也不着急,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看着对面的宋姿影继续问道:“宋姿影,你这么恨我,是因为觉得是我害得你入宫,如今又落到如此凄惨地步?”
“难道不是吗?”宋姿影目眦欲裂,眼中血红一片,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咬下李梅儿的肉。若不是手脚上都套着锁链,她或许就真的上前厮打了。
李梅儿也不怕她,全盛时期的宋姿影都不是她的对手,更别说是现在这般奄奄一息的模样了。
“当然不是了。”李梅儿笑得恶意,“当时的你虽然中了毒,但若是遇到了皇后或是其他什么人,你一定是能安全脱身的,可你那时遇到的是谁呢?”
宋姿影的身体猛然抖了一下,显然她自己也是知道的,只是她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