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并没有去打扰珍姑太太的回忆,安静地等在一旁,李梅儿则是在她娘身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姑祖母,觉得她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气质,她不知道用什么词儿来形容,反正就是让人觉得很舒服。
珍姑太太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便又看向蒋氏,笑着问道:“你们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蒋氏连忙笑着回道:“前几日就知道姑太太您要回来,母亲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要过来拜访,正巧,家中的枣树熟了,我挑了上好的枣子送些来给姑太太您尝尝。”蒋氏说着,便将竹篮奉上。
珍姑太太笑着让小丫鬟接过了篮子,蒋氏带的东西也只是吃食,若真是贵重物件,她自是有推辞的理由。
蒋氏见珍姑太太接了东西,连忙将李梅儿往前推了推,让她给珍姑太太见礼。
蒋氏心中打着小算盘,自家闺女这模样,在族中可是数一数二的,十个有八个得说好。剩下两个不说好的,那肯定是瞎子。所以她很有信心,闺女绝对可以入了珍姑太太的眼。
这姑太太的年纪与婆婆不相上下,又在宫中待了这许多年,虽是见惯了荣华富贵,但到底深宫寂寞。寂寞的女人,多是喜欢孩子的,所以族长夫人才会想着送些女娃娃来给珍姑太太教养,不仅可以提高族中女童的文化素养,又可以给这个身份不一般的姑太太排遣寂寞。
果然,珍姑太太一见李梅儿就笑了,招呼她到跟前,摸摸她的包包头,笑对蒋氏道,“这孩子跟三哥生的像,一样的好模样,叫什么名字?”
蒋氏笑回:“李梅儿,小名梅梅儿,我生她那一天家中的梅花正好开了,所以相公给她取了这个名字。”
“好名字,梅花高洁,很适合这孩子,一看就是个灵秀的。”珍姑太太又是赞了一句。
蒋氏睁眼说瞎话,笑道:“姑太太别看她现在文静,平日里淘气的很,在家一刻不能闲着,听我婆婆说了您回来的事儿,便非要跟我一起过来看您。”
珍姑太太笑,“小孩子家,多是这样。”又命小丫鬟去洗了些时令水果,问蒋氏,“梅梅儿爱吃什么?我这里早上做了些豆沙饼。”
蒋氏笑,“她什么都吃,家中只要有个什么点心果子,一准都让她吃了,我婆婆老说,家里有这么个能吃的,总有天让她吃穷了。”
李梅儿顿时怨念的看着她娘,“娘,我这是正长身体呢,我也没吃那么多。”再说了,祖母总是把好点心锁在柜子里,她想吃都吃不到啊。
珍姑太太听地直乐,柔声道,“小孩子家家,哪里有不馋嘴的,能吃好啊,能吃是福,只是要少吃些甜的,不然牙吃坏了,长大可就不漂亮了。”
李梅儿成功用脸获得了珍姑太太的好感,蒋氏亦是个有分寸的人,并不急着提教导之事,只是说些李梅儿日常的趣事,姑太太听的津津有味。
李梅儿就负责吃点心吃水果,顺便继续观察这个姑奶奶,这位从宫中回来的姑奶奶衣着极是素朴,很简单的一身青色衣裙,但,那青不是枯草青,而是玉色水青。
那衣裳瞧着只是棉布,却不是寻常的棉布,李梅儿趁着亲近人家时不经意的摸了两把,光滑柔软比绸缎还要舒服,并非新衣裙,带着水洗过的微旧,可又有一种别样雅致的色泽。
就是珍姑太太坐的摇椅,兴许是用的久了,扶手处都有一种时光沉淀下来的光润的包浆。
这样的一个人,处处透着雅致,透着不凡,怪不得是从宫里出来的。
就是李梅儿现在吃的点心,也与她平日里吃的不太一样,并不是那么甜,却格外的可口,吃多了也不觉得腻人,比她祖母从观味居买的还好吃。
李梅儿也没客气,吃的格外香甜。
珍姑太太也没嫌她吃的多,只慈爱地看着她,满眼是笑。
约莫坐了一个多时辰,蒋氏便起身告辞,珍姑太太也不多留,命小丫鬟送了她们母女出门。
几人刚走到门口,便遇到了也带着李媛过来拜访的四婶子。
四婶子见到蒋氏,神情微有些不自然,但仍是笑着打招呼,“妹子,你也来拜访珍姑太太啊,真巧。”
蒋氏温婉一笑,“是啊,真是巧了,嫂子也来了啊,我这儿陪了姑太太说了一会儿话,我看姑太太那模样似是有些倦了,嫂子不妨明日再来,莫要打扰姑太太休息。”
四婶子脸上的笑容有些绷不住了,变成了冷笑,“妹子这话说的,你又不是姑太太,哪里知道她累不累。”
说着就看向了蒋氏身边那小丫鬟,十分客气问道:“这位姑娘,不知能否去通禀姑太太一声?我家男人叫李勇,在族中排行老四。”
小丫鬟脸上也没甚表情,一视同仁地点点头,转身进去通报了。
门口只余下蒋氏四婶子母女四人,四婶子似笑非笑地又同蒋氏道:“妹妹来的还挺快,我那三堂婶想来没少去族长太太那儿说话。”
蒋氏笑容不变,回道:“婆婆向来同族长太太关系好,我家孩子能在族学里念书,可多亏了族长太太帮忙,对了,我听说靖哥儿已经不去族学念书了,这会儿在做什么呢?”
四婶子的脸当即就黑了,重重哼了一声,没回蒋氏的话。
蒋氏笑了笑,也不再说话了,她这会儿也不着急离开,就想看看珍姑太太见不见四婶子。
一旁的李梅儿忍不住要给她娘竖大拇指,厉害,杀人不过头点地,诛心才是最狠的,她娘就是知道李靖是四婶子的软肋,才挑着这点专攻。
小丫鬟回转的比之前蒋氏她们要快,在四婶子满是希冀的目光之下,却是抱歉一笑,“四奶奶,我家太太有些乏了,今日就不见人了,您改日再过来吧。”
四婶子的连当即就黑了,恨恨看了蒋氏一眼,却是无可奈何。
蒋氏唇角又是微微上扬了一些,便带着闺女扬长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