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对视的那一刻,中年人微微笑了下。浓黑的眉毛微挑,其貌不扬的平凡面容上浮现出一股居高临下的嘲讽意味。
“这么晚才发现,已经迟了。”话音落地之时,内力涌动,中年人身上所缚的麻绳瞬间被震裂。身旁一同行事的还有四人,同谋之意毫无遮掩。
一道红缨飞镖划过,宛若一团燃烧的火焰惊醒大梦初醒的众人。
铛!
飞镖贴着中年男人的脖颈穿过,留下一抹细长红痕。
中年人侧头避过,回视着面色冷硬的白衣侠客,不怒反笑,露出个莫名奇妙的笑容。
谢无琛从那笑容中看出了些讥讽。
“谢少侠何必动怒,为了这些人,不值得。”中年人转身一脚踹开身后想要偷袭的人,翻身飞上高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盟主愠怒,刚动手挥掌便顿住,内力一动便有堵塞之感传来,危机感从脊背处悄然蔓生,面色微不可察地僵了下。
“断肠软筋散!”台下一识毒治药的老者察觉异样率先认出这是何毒,面色惨白地喃喃道。
身后跟着的弟子听到这话,一瞬间便白了脸。
断肠软筋散曾在前朝鼎盛时期肆虐。
当时武风盛行,江湖上人才济济各显神通。朝堂也政治清明,与武林众人关系甚密。几乎可以说,每一个侠客都以声名远达上听为荣。
直到年幼的太子痴迷武道,宫中大闹也要去闯江湖。最终如愿以偿地到了江湖历练,带了诸多大内高手,却因性情偏执,死于一场比斗中。
过了没多久,皇四子登位,以江湖人目无王法草芥人命为由进行肃清,对毫无防备的众侠客一网打尽。
众侠士满怀期望地赴宴,一杯毒酒入肠,死不瞑目尸骨无存。
从此之后,恩怨相报,仇恨日存,江湖人和朝堂再也没和睦相处过,此消彼长互相忌惮。
而断肠软筋散,被当时武林众人视为心腹大患,暗中潜伏调查数十载,最终以制药之人满门被灭为结尾,彻底地淡下了历史的舞台。
到如今朝代更迭,一代人生来又死去,近三百年光阴足以让曾掀起一片血风腥雨的毒药被世人遗忘。
可当圣药医者认出这是什么时,那些医书中记载的过往又顷刻浮现,他立即意识到下毒之人是何方势力。
“朝堂的人!你是朝廷派来的!”圣药医者倏然起身,惊呼道。
台下陡然混乱起来,有人破口大骂,有人怒目而视,有人岿然不动。略通医术的侠客皆面色慎重,低声讲述着断肠软筋散的威名。
此药无色无味,随着时间越发毒辣,一旦毒药深入五脏六腑,游走于经脉之中,正如其名能使人筋骨酸软,半分内力也发挥不出。一旦强行攻破,即刻便断肠而亡。
“还算有眼力。”中年人横扫一眼,对于这群中毒的手下败将没有什么话好说,只是颇有趣味地再次打量着穆剑归。
“谢少侠,久闻大名。”他还想说些什么。
飞镖不中谢无琛心知失去先机已处下风,不做多言,单手从背后抽出长剑,脚尖轻垫,飞身劈去。
中年人杜丰也不动怒,抬手阻止了下属的合击,翻身躲过这一招,接过递来的双戟,挺身迎战。
一击不中,谢无琛稳身立住,长剑横转变换了招式冲去。中年人毫不畏缩,手持长戟向前抵挡。
兵刃相碰发出一声脆响,剑气震荡,四周瓷器受到波及,裂开长缝。
中年人猛然倒飞了五步才堪堪稳住身形,手中长戟抖动发出嗡嗡的微鸣。谢无琛接力翻身,脚尖落地后面色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持剑之手处传来难以忽视的酸痛。
二人对视一眼,战意越浓,很快再次相斗。
穆剑归幼时师从归云客,虽主修剑法却仍带着长刀的势重,速度与力量皆为其中翘楚。多年来独闯江湖打斗无数,身法飘逸又暗藏杀机。
中年人杜丰是大内高手,皇家内功心法霸道无比,下盘稳重,招式狠辣老练只求一击必中,双戟虎虎生威,留下两道残影。
一方是江湖上青年领头天骄,一方是朝堂被寄予厚望的君王利刃,打起来旗鼓相当难分胜负。
三十招过后,谢无琛脸色越寒,感受到内力的翻滚,再看那中年人身后五位高手,意识到再打下去也没用了。
他杀不了面前的中年人。
似乎察觉到他心中所想,杜丰收回长戟后道,朴实的面容上不带任何杀气,像是待一个欣赏的小辈那样问道,“谢少侠,你不打了?”
谢无琛眉眼间都带着霜降般的冷冽之意,看了面前的中年人一眼,淡淡道,“阴险卑劣之徒,何必惺惺作态。”
侠客的字典里,向来没有知难而退这个词。
杜丰笑意更深,讥讽之意也更加浓重,好似这话骂的不是他,而是旁的什么人。
反而好心地奉陪上去,双戟在手,打法一变,由守转攻,改为招招致命。
徐星琅见识到其中杀机重重,怎么还能站得住脚,抽剑向前冲去。杜丰手下人自然不会容忍他去冒犯大人的打斗,翻身与徐星琅缠斗起来。
饶是徐星琅天资出众也在四人合攻下破绽重重,旁边观战的穆剑归眼看杀招从后袭去,这一剑劈去哪怕不死也废,目光一凛,顾不得遮掩提剑上前。
出手那人只觉得虎口一麻,剑刃相碰杀招被人挡了去。
定睛一看,居然又跳出个白衣执剑的侠客,内力浑厚显然不是等闲之辈。那青年翻跃而来,长剑横扫,行云流水而剑气磅礴。
“有人没中毒”这想法在脑海中浮现,四人相视一眼,疑心还有多少漏网之鱼,手中招式越烈。
那边的打斗最终以谢无琛手中长剑落地为幕结束,杜丰手中也只剩一支长戟,他眼带赞叹地看着谢无琛,“你很不错。”
谢无琛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下,“你想要招揽我。”
“我是江湖人,身上也留着徐家的血,你不会不知道。”他回头看了眼身上挂伤的徐星琅,确保他在穆剑归的帮助下一时半会儿没有生死危机,这才继续问道。
“是什么原因,让朝堂能相信我的效忠?”